风不易作势拧开塞口,对着老头。
酒仙老头忙不迭口,想喊“不要”,却噎在喉咙里,伸着手作阻止状,欲罢还休,哭笑不得,苦着一张脸。
这时旋风滚滚而来,在葫芦口形成一个风眼,卷起周遭的一切,卷动老头那乱糟糟的头发,一张扭曲的脸仿佛都要被吸进去。老头不慌不忙,沉气定住身子,嘴里连连送出几句:“万物为一,万法归宗,以天帝之命,听吾号令,‘关!”
刹那间,葫芦便像个突然打瞌睡的小孩般,前一刻闹个天翻地覆,后一刻便乖乖入睡。即使葫芦口还没塞上塞口。
风不易举起葫芦摇了摇,眼睛往葫芦里瞅了瞅,仍不见动静,惊奇不已。他露出惊恐之色,心中疑惑这老头居然还会葫芦的咒语。
慌乱之中,风不易憋住气,从包袱中翻出拂尘,欲与酒仙老头一决生死。可是一时迟,哪时快,酒仙老头趁风不易翻找东西之时,早已奔至风不易身后,一记手刀便将风不易击晕了过去。
老头舒了一口气,看着两小辈倒在地上,昏睡不起。他拍了拍手,看着拂尘和土葫芦,心中思绪缭绕万千,暗道:“风月无情人暗换。”他回头一顾,对岸的人见到昔日的酒仙转眼间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惊恐地相续逃跑,没有一个人愿意多逗留一会。
那个谋财害命的老叟,这时候应该在河流的尽头,等着那一页小舟飘到岸,然后拾起,重新装补,继续为非作歹。
“浩瀚天宇,茫茫边境,众生百态,一一平等,六道轮回,各自为命。”
酒仙老目纵横,回过神,收拾东西妥当,往飞猓林走去。
夜里
飞猓林林木交叠,一株一株伫立着,幽暗的身影似张牙舞爪的魔鬼。猛兽蛰伏在猎物的四周,伺机而动。草虫往篝火扑亡,闪烁的火焰照耀着老人褶皱的脸,只见惺忪的灯火下一双黑亮的眼珠子,和一张被美食熏染而成的笑容。
一阵浓厚的腥香味传进风不易的梦乡,他梦见自己举着大鱼大肉不断地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时,汹汹地“呸呸”吐了几口从梦中惊醒。
“各路神明,弟子无知,见怪勿怪!见怪勿怪!”风不易双手合十,冲着四面黑乎乎的森林拜了拜。
这声音也吵醒了睡在一旁的佩龙。他触了触眉,睁开模糊的眼睛,茫然地打量了四周,只觉得四肢冰凉。
几人目目相对,无言以对。酒仙呵呵笑到:“小白脸,不找苦吃啦?”
佩龙撇过脸,一脸不满。经过一轮较量,他的全身筋骨宛若重铸,充满了力量。这时他也没有之前的冲劲了,将丹田的气息缓缓逼出……刹那间如洪荒猛兽,一泻千里,全身经脉弩张仿佛就要挤爆。“轰”体内一声闷响,薄薄的浊气挤出体外,萦绕周身。
佩龙大汗淋漓,和之前从水中爬出来别无二致。
风不易惊恐地看着这似犯了大病般,冒着白烟的佩龙,嘴角微抽。
“你小子,想不想跟他一样?”酒仙老头露出一张奸+诈并附带着试探的脸色盯着风不易。
风不易打了个冷颤,回想起当时的那一招,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开花,更别说试。顿时他觉得这老头神秘莫测,居然懂得葫芦的咒语,功力还远远超出了他预料的范围。要是学会他的一二,也足够回风阑山炫耀了。
酒仙老头将烤得差不多的鱼在鼻间愰了愰,闻了闻,然后从一个小袋子中捏起一撮香料洒在鱼上。风不易舔了舔嘴,饶是没沾过荤腥的他都觉得味劲十足,难耐饥辘。
为了避免风不易误解或做出大动作,酒仙老头晃荡着烤鱼欣然道:“今日,他拼尽丹田的气息欲与我一搏,老头子我趁他恍惚之际,将一股气息从他的百会穴中强行灌入,打通全身脉络,抵至会阴,残留的精华皆收复丹田。”看着风不易眨巴着惊奇的眼睛,酒仙接着道:“这股气息太强,他耗尽体力的身躯一时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他多年来停留在六品的功力也由我这一指击破,晋升到了七品。”酒仙点了点头,眼中似苍老了许多。
风不易戳了戳手掌,靠近火堆,觉得分外难堪,不好再说什么。
酒仙摇了摇头,乱糟糟的头发随着晃动,他开始津津有味地咬着甘甜爽口的鱼肉,那破绽开来的香味传来,风不易空荡荡的肚子开始“鬼”叫。盯着火簇边上的烤鱼发呆,时而又念叨着道家的清心诀。
酒仙笑不拢口,从怀中拿出酒灌灌酒。这般吃将使得风不易按耐不住。
老头子瞥了瞥风不易囧乎的神态,将屁股移到风不易的身旁,边吃着肉,边将酒罐子替给风不易,教唆一番:“小子,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老头子的话啊!”
风不易吱了一声,屏了一口气,盯着罐子中摇晃的酒液,不知如何下口。他余光瞥了瞥这逍遥无尽的老头,一不做二不休抓起酒罐子便往嘴巴里灌。风不易感觉一股热流从喉咙穿过胸膛,往肚子里沉去,在心中燃起了火般。
风不易感觉要出喷火来,全身热汗直流,这般倒是驱赶了不尽的风寒。
这时,佩龙运功完毕,看着风不易和那老头喝酒正欢,扭着头就要走。风不易见佩龙要走,举着酒罐子,抵着一张双颊火红的脸,摇晃着脑袋说道:“佩龙大哥,你要去哪呀,要不要来喝一口酒?”
“哼,你们爱喝你们喝吧!好自为之!”佩龙扭着脸,说完便走进森林。
酒仙兀自地摇了摇头,心有不快,道:“这小白脸,帮他修炼到七品,连个‘谢’字都不说,转身就去找女人了。”
风不易酒一下肚,就意识不清了,哪里管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望着那在他面前摇晃的烤鱼,抓着老头的手便往嘴里送。一口下去,鱼肉的汁液混着油充斥整个口腔,嘴里的香味便从口中溢到鼻息,怡然自得。
酒仙拍着腿,哈哈笑到:“好小子,爽快!”他刚准备饮下那几口酒,却被风不易抢了去。
风不易脑袋里,依稀就记得两句,“喝酒,”“救徐朵。”肚子里却是翻滚倒腾得难受。
老头将剩余的酒饮尽,嘴里念叨着:“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无赘物,古今自逍遥。”
风不易听着熟悉,嘴不自然地念叨起来,却不知此段出自道家《清心诀》。他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内心平静了许多,执念在心中瓦解,消散,心境一片空明。
老头子在一旁念到:“观心海,气沉丹田,观望中府,守住天突。”
风不易按此法运作一番,那股由丹田传来的浓烈酒气便往上升,到胸膛上的天突时,却被外头的酒仙点中。这股酒气上升不去,降不下来,最后只能通往中府。这股酒气一点点地囤下来,最后在这形成一个漩涡。如此一来,酒意尽,神清醒。
风不易顿时神情气爽,脑袋清醒,庆幸自己熟读《清心诀》,也为《清心诀》的妙用叹服不止。但是,有一点使得风不易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念起《清心诀》?
他瞅了瞅老头,心中疑惑种种。在他迷迷糊糊之时,确实听见有人念着《清心诀》,莫不是这老头,还会有谁?这老头想必和道家必然有些瓜葛,要不然怎么会熟悉《清心诀》的经文呢。
这时,老头已经将石子将他两围成一个圈,靠着树便睡着了。风不易一时分外清醒,无法入睡,盯着那不见月色的树梢,看着那黝黑的森林,似一柱柱鬼像盯着自己。风不易感觉心里毛毛的,挤近那越发暗淡的篝火,闭上眼睛。这时,心中突然想起风莺师姐;想起了风合师兄那粗狂的脸,想起了他常常被人取笑“愣头;”想起了自己睡的那张暖和和的床,想起种种。再现在瞅瞅似睡非睡的酒仙老头,暗自庆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深夜,草影躜动,一对对碧绿的眼在黑暗中绽开。它们游动着,闪烁着,一步步逼近那还遗留着烤肉味的土地。
这伴着酒香的熟肉味,对饥饿的狼群来说是陌生而刺激的。它们俯低了身子嗅了嗅那残羹肉沫,寻找着可以入食的肉片。
突然,不知道是哪头狼不小心,触碰到了酒仙老头摆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响声却是分外地明显。
酒仙老头和风不易相续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瞧了瞧。几头狼围在篝火边,一动不动,目光移向一头青灰色的肥狼。这头狼有着健硕的身躯,高耸的耳朵,俊俏的脸中带着一丝狡黠。领头的狼邪魅的眼盯了盯近在眼前的风不易,咄咄逼人的样子仿佛在宣示着领土主权。
风不易拧了拧额头冒出的冷汗,目光投向酒仙。没想到酒仙却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不把这事当回事。不但如此,他还拧开酒罐子,伸长舌头,晃了晃酒罐子,看还有没有残留酒液。
酒仙见没有酒水解馋,随性便丢了它。那罐子直接砸在石头上,惊吓到了一头胆小的幼狼,“咿嗷”“咿嗷”地叫着。那领头的狼便怒着鼻,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老头身上,蓄势待发。
风不易孰不可耐,叫到:“老头,怎么办?”
老头嘿嘿笑到:“你体内不是驻留酒气吗,将它喷出来就是!”
这话让风不易觉得莫名其妙,嘴抽了抽。
“哈哈,小子,莫急,老头子教你便是。”
风不易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恨不得跳过去揍他一顿。
“倒立,将气息逆行,中府的酒气自会流回丹田,然后运气顶开天突穴,就可以喷出来。”
风不易依酒仙所言,双腿倒挂在树上,将丹田中的气息反向运作,丝丝酒气便从中府抽出,逆流回丹田。他打量了一下群狼,只见它们怒吼着,盯着自己怪异的姿态,不敢贸然上前。
届时,那被丹田提炼至纯的酒气便涌上心窝。风不易感觉一股浓烈的酒味涌上头,紧忙拢嘴朝着狼群吹了一口气。刹那间,火簇轰然乍亮,群狼来不及抽身,便被浓浓的酒味熏晕,个个像似喝醉了般,翻起白眼,四脚朝天。
风不易像个喝醉的醉汉,看着倒地的狼群,呵呵的傻笑着,也跟着倒地。
到最后,只剩下酒仙老头那烁亮的双眼,一眨一眨地,抚着胡子,满富情趣道:“这小子,竟然还会气息逆转!”
酒仙老头笑了笑,道:“看来还真是风皈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