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已经有勤劳的司机上路拉客。合城的马路虽然没有被全部清理出来，但是干净的路段上已有足够的客源，毕竟大雪封路这么久，人们急需出门解决各自的需求，很有百废待兴的味道。
“去城北，大雁楼盘。”
上车后，杨玄立刻报出目的地。
所谓大雁楼盘，在合城是出了名的，因为上半年媒体曾报道，大雁楼盘开发商由于资金链中断，撤走了工程队，盖了一大半的高楼，被无限期搁置。
在房市一路走高的今年，大雁楼盘出了这样的问题，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当时新闻沸沸扬扬，以至于合城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地方。
司机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表示知道位置，但他同时提醒两位乘客，那边的路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只能送他们到临近的地方，下车后他们还要再走一段雪路。
为什么要去大雁楼盘？
宋野极度不解，路上不停问杨玄，却得不到回答，像在跟一个木头说话。
“你这死木头，你真是急死我了！”
宋野穷尽脑汁，所能想到的调查方向只有三个：曹明俊的家，驴肉店，李静香的宿舍。
不论如何，怎么也扯不上大雁楼盘的边。
要知道，大雁楼盘和驴肉店相距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大清早的，杨玄为什么要去与案件毫不相关的地方呢？这个时候不查案，难道去城北郊区看风景？杨玄显然也不是有这种闲心的人啊。
宋野在脑子里搜刮，之前的调查中，有人提到过大雁楼盘吗？
没有，宋野确定，绝对没有！
难道，杨玄这怪胎昨晚一夜没睡，独自做了什么调查，有了新的线索？
想到这里，宋野一脸奇疑地瞧向杨玄。
“莫名其妙，搞不懂，猜不透。怪胎，真是是怪胎！”宋野心里暗骂。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到了目的地。果然像司机说的那样，这里道路不通，他们在马路边下车，之后需要沿着马路走大概一公里的雪路，然后离开马路，再走五百米施工道才能进入楼区。
宋野看着眼前厚厚的积雪，摇头叹气：“这要怎么走？”
没等他抱怨完，杨玄已经踩雪涉步，朝着楼盘的方向前进了。
宋野无奈跟着，与杨玄目标明确的步伐不同，他一路走一路抱怨，一面问原因又一面威胁，假如杨玄再不解释一下，他就要撂挑子。他的这些啰嗦话，一句一句，就像小石子丢进了雪地里，连个坑都砸不出来。可不管怎样，宋野只是嘴上发泄一下，他可不会像余文强那样真撂挑子。
走了一公里，正要转下马路，这一下，宋野真的泄了气。
想要进入楼区，他们必须再走五百米，可这剩下的五百米简直不是人走的。楼区是荒废的施工地，由于施工队已经撤离很久，这里荒无人烟，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完整保持着积雪最初的模样。
过膝的深雪啊，这让他们怎么蹚过去？鬼知道雪下覆盖着怎样的烂泥地？
宋野头皮发麻，面对眼前的难题，抱怨道：“这怎么走？”
辽阔的白色雪原上，十几栋烂尾楼寂寞地站着。红黑色的裸露砖墙，伤痕累累，一个个尚未完工的空窗口，黑洞洞的，很像被巨型子弹射穿后留下的创口。
杨玄远望，忽然说：“大雁楼盘，名字不错。”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把玩一群破楼的名字？
宋野心里忽又飘起“痛打铁头怪”的画面，好生气地说：“你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杨玄说：“跟你们很像。”
“我们？”宋野听不懂杨玄在说什么。
“作为候鸟，大雁们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长途跋涉，不知道有多少死在了路上。你听见这些楼的呼吸了吗？像一只只落地的大雁，如果没有英雄来救它们，等待它们的就只有死亡。”
杨玄的话，不知道是说宋野，这些破楼，还是李静香？
宋野已经糊涂了，搞不懂杨玄在念什么鬼诗，言归正传地问：“你别发骚了，看看这路吧，我们怎么过去？施工地你见过没有，这底下的路肯定被大卡车压得坑坑洼洼，搞不好还有砖头钉子什么的。你非要走，那你在前面开路。”
“我不开路，难道还指望你吗？”
杨玄这话，说得宋野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他是杨玄唯一指定的助手，这一路上，一直在抱怨，也不帮忙，遇到困难，他这个助手一点也指望不上，确实有点不像话。
宋野这么自我反省着，而杨玄已经提起脚步向前走了。
“等等我！”宋野大叫，追了上去。
走过雪地的人都会明白这件事艰难在什么地方。一脚踩下去，陷得很深，再想往前走，就需要把另一只脚拔起来，抬得超过雪面的高度，然后再用力向前深深地踩下去。这样反复，走不出十步，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累得喘气。
宋野从前对此事的认识也是这样的，直到今天，他看见杨玄走雪路的方式，世界观得到了一次很大的修正。
杨玄儿戏一般地，双手插在口袋，轻快地向前漫步。过膝的深雪对他来说，好像空气，他腿也不抬高，就那么毫无阻碍地推进，他像推雪车一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小沟。
“这力气得大到什么程度啊！”
宋野目瞪口呆，也不再想着帮忙了，因为根本用不着自己帮忙。
没过多久，两人走进楼区，置身十几层高楼的包围圈中，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感到压抑。
“那里有辆出租车！”
宋野指着不远处突然大喊。
的确，二十米外有一辆蓝色轿车，车身的大半埋在雪里，车顶也盖着厚厚的雪，不仔细去看，很不容易发现。
宋野跟着杨玄走近出租车，车门紧闭，杨玄拨开玻璃上的雪，车内黑黑的，勉强可以看到，里面很空，什么也没有。
宋野疑问：“这车看起来还半新，怎么会被扔在这里呢？”
啪——
一声脆响，杨玄一拳砸碎了后车厢的车窗玻璃。
“你搞什么鬼！”宋野大叫。
杨玄伸手进车，打开车门，把头伸了进去，左右瞧了瞧，又低下身体，往车座下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杨玄好像有了发现，钻进出租车，从车座下掏出一只手机。
宋野颇带惊喜地上前，抢过手机瞧了瞧，这是一个智能手机，粉红色的外壳，贴着卡通猫的图片。
忽然听见杨玄问：“你猜是谁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