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系统脱离躯体时的感觉，你们看这条定义……我个人以为，就像听了一个冷笑话。”
研究生一年级时，我和凌夏被学校选入最神秘的专业。就是那时，顾峰教授正式成为了我的导师。
在一节基础理论课上，教授对着极为复杂的外文定义，漫不经心地讲出了这一句。
围在他身边的一共有五个学生。大家起初面面相觑，忽然凌夏爆发出一个夸张的笑声，而后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怎么会忘了呢，顾峰教授，可是出了名爱讲冷笑话的人。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个人以为，就像听了一个冷笑话——你笑了，却又好像没有，但实际真得笑了。”
教授的这句浅显解释，我每次进行神经系统分离时都会想起。
于是，每当我闭上眼睛，等待白光耀目的一瞬间，我总感觉自己的嘴角自然向上勾起。
不管我将要执行的任务是多么凶险或紧急。
“老板”店内的系统是LotusA5+系列。即便在我们公司，也是组长级以上的干部才享有的待遇。
真有自己的一套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然而我并没有太多时间来回忆过去。我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寻找凌夏失联的神经束。时间倒不是问题，公司那边已拜托小机器人帮我请病假。最主要的，还是如何寻觅。
网络虚拟世界，很多进来过的人，都称其为无限。此言非虚。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与宇宙的浩渺匹敌，恐怕就是小小人类创造的这虚拟空间吧！
这是导师在一片短文中写过的话。我觉着精妙确切，当初还记在了摘抄本上。
可我今天，就要在这无限中寻找某种可能。这听起来有些荒诞。然而，每当我想到凌夏的神经束可能正像一个走失的孩童般坐在某一处网关或交换机中，绝望的啼哭，我就不再感到害怕。骑车到“情怀”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方法，虽然每一种的效率都很低，但我想一切行动都会留下痕迹——除非被人刻意抹去，显然，凌夏的神经束不会这样做。
“只能一种一种尝试了。”
“已接收您的计划清单，正在为您规划路线。”这是Lotus智能助手的声音。
我屏住心神，根据助手的指示前进。
五彩斑斓的网络世界在我身边迅速后退，我仿佛逆流而上，在万千随着水波飘逝的花瓣中寻找名叫凌夏的那一朵。一站又一站，一程又一程，我已穿过了许多网关。不知过了多久，助手的声音忽然响起：“警告，警告，本体温度已超过警戒线，请速返回，请速返回！”
“糟糕，出发前忘记吃退烧药！”
然而就在这时，我看到右前方一幢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建筑”底部，有一小串特殊的亮光。那不是一般的信息流，那是神经束特有的求救讯号流。
“我的天。我找到了她！那一定是凌夏。”
我强行取消告警，飞身朝那忽明忽暗的亮光赶去。可就在我将要靠近的一刹那间，一个黑色的暗影从另一侧猛冲过来，猛虎扑入羊群般扰乱了整条河流的“秩序”。一时间五彩斑斓的信号相互干扰，化为一团黑漆漆的噪音。而我幸亏装有ACM保护系统，才躲避了干扰。
但那黑影在我周围不断快速盘旋，我只得停下脚步。
显然，那不是段普通信号，它有着明确的目的。是流量劫持攻击么？样本我以前见过，并不完全一样。看形态……难道会是一段人类的神经束？
这个想法令我不寒而栗——我还从未遇到过纯黑色的神经束……
凌夏神经束的求救亮光还在这黑色的漩涡中闪现。我咬住嘴唇，决定冒险向前。可我脚还未迈开，那黑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我冲来，硬生生撞在ACM保护层上。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
下一秒，我感到自己被汹涌的黑色河流吞没。
声音远去了，光明远去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寂静与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