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风把手机抛开,从二楼房间的窗口向院里一个男人的背影大喊:“李叔!李叔!老爸呢!”
那个叫“李叔”的男人回过头,岁月在这张五十岁开外的脸上刻出清瘦与干练,他就是江家的老管家。
江如风下到一楼时,父亲江若庭刚在客厅沙发上坐定,手里捏着一份报纸,茉莉花茶的芳香正浓。
这是江若庭每日休闲的习惯,江如风大体上了解父亲今天的心情不错。
“没大没小,叫李伯。”江若庭温和地教训儿子。
“李叔他一点儿也不老。”江如风辩解道。
“我管他叫李叔,你也管他叫李叔吗?”江若庭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如风少爷,听若庭少爷的。”李管家也纠正江如风。
“好嘛,李伯,我爸说了,不要叫我如风少爷,叫我如风。”
李管家立在一旁,如风似乎有什么事,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地等若庭少爷回家。
“爸爸,跟您商量件事。”
“你说。”
“我零花钱不够,冯媛跟家里闹翻,花了不少。”这个借口够烂,不过,他知道这招最管用。
“她又惹事了?”
“不怪她,还不是因为她妈去世的早,她爸找了个后妈。”
江若庭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要多少?”
“三万.......”,3万那是江如风准备谈判的询价,他老爸一定会砍掉三分之二,保底他能拿到1万。
江若庭放下报纸,翘起腿,目不转睛看着江如风,面色如常:“如风,我给你算算一个月的生活费,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一个月600到800块,你江少爷的吃穿住用家里全包了,你有多少花钱的地方?是谁拍着胸脯说,上了高中不再管家里要钱?”
“现在学习任务这么重,我还得兼职,要不,从今年开始,我专攻汽车设计。”
这才是他真实的目的,知子莫若父,“这件事我们之前说好,大一大二学建筑设计,大三开始可以专攻你喜欢的专业。你完全不用打什么假期工,赛一次车八万十万,足够你那帮兄弟朋友喝酒吃肉,我说得没错吧?我不反对你把泡吧的时间拿出来学学汽车理论。”
“爸爸,我非得学建筑吗?我每门课都是A呢,才20岁就把青春卖给了课堂,哪有时间喝酒吃肉。”江如风不死心地反击父亲。
“你说呢?江家的产业,说白了就是盖房子拆房子经营房子,你不继承江家,爸爸哪天老了,就许你开着车满世界撒丫子玩,我就不能喝喝茶泡泡澡?儿子,爸爸不求你将来能把事业做到多大,我要我的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个要求过份吗,赛车,爸爸希望你别去了。”
江如风不是第一次不出意外地败给江若庭,“我会小心的。”
“我不愿儿子受伤,生活费从家里拿,退出赛车俱乐部,明天让李叔陪你去办。”
江如风对江若庭既爱又敬,他无法忽视父亲对他的关爱,尽管父亲永远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可是,让他以后不再参加赛车,他心有不甘。
“我保证你以后有很多接触汽车的机会,但是现在,听爸爸的。”江若庭不给江如风思考的时间,“李叔,明天把钱打到如风卡上。”
没想到,父亲为了让他退出俱乐部,慷慨解囊。
“爸爸,那,今年开学典礼,您去吗?”
江氏集团连续捐赠A大新建几座教学楼,一个体育馆,一个图书馆,还有助学金的优先名额及每年的图书、电脑等,简直就是A大的财神爷。
“新生军训9月28号结束,9月30号开学典礼,10月1号国庆假期,不是年年如此吗?那都是门面上的事,今年有什么不同?”江若庭敏锐地反问儿子。
“没有。”
“我回书房了,你早点睡,想吃东西去厨房找,殷妈帮你备着。”
父亲说完这句话,便去了江如风不能踏入的禁地,家中唯一的禁地就是父亲的书房,那里,也许藏着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江如风躺在床上,他与父亲的一幕又一幕在脑海里重现,在外界,没几个人知道江如风是商业奇才、慈善名人江若庭的儿子,他与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打工兼职赚零花钱,出行没有司机保姆护驾,刮风下雨挤公交,在学校谦虚好学,尊师重道,与富家公子哥的身份大相径庭。正如冯媛所说,江如风感激父亲让他没有过早经历锦绣繁华高高在上的虚伪人情世故,相反给了他极大的自由空间和独立空间,但始终,他逃不开父亲暗中的保护,他的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想到这一点,江如风心中郁闷不已,放佛他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而不能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江如风的异样没有逃过江若庭的法眼,儿子拿这些钱究竟想干些什么?
“少爷?”李管家轻轻唤醒沉思中的江若庭
“李叔,现在没有外人,您坐。”
李管家在江若庭对面坐定,茶杯里的茶依然冒着热气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如风上高中后,第一次问我要钱。”江若庭的眼神向李管家确认。
“是的,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和谁?”
“冯小姐?”李管家猜测。
“我看不像,如风和冯媛想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要不要查查?”
“不用,恋爱是他的自由,按如风的性子,他会把喜欢的人往家里带的。我奇怪的是,每年我出席A大开学典礼他都不闻不问,今年有什么特别的?他最近有什么不一样,或者认识一些什么新朋友?”说不担心,做老子的没有不担心儿子的道理。
“这个,还真不知道,如风假期只顾得上捣鼓他的汽车,你赞助的那辆哈雷要不要收回来?”
“就放在那吧,别惊动他,这小子聪明得很,要挫他的锐气,还不是时候。”
“他回学校才一两天,如风一向低调,可能他怕你露面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恩,李叔说得有道理,这人情面子上的事我更不喜欢,我还不想去呢。”江若庭无可奈何地冲李管家莞尔一笑,那笑只一瞬间便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脸。
“A大的旧宿舍楼,校方一直想拆……”
“一概不许!这些年我捐的还少?要教学楼给教学楼,要图书馆给图书馆,人心不足蛇吞象!明天我叫助理回了它,旧楼全拆了,A大的办学精神干什么使!不学无术,一点吃苦的心思都没有,我儿子还住校呢!”江若庭难掩暴怒,态度强硬,慈善不是道德绑架,更何况他捐助A大抱着一点私心与期待。
“若庭,你这是何苦。”李管家忧心地劝说着,这段孽缘早结束了,十八年了,若庭少爷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把城市翻遍,也没找到林曼的影子。
“我相信她活着。”
“既然她活着,总有见面的那一天,”李管家不愿看到江若庭失魂落魄的样子,说真的,他也看得胆战心惊,“别在书房呆太久,如风长大了,他会起疑心的。”
“好的,”江若庭放缓语气,“李叔,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您早点休息。”
书房里那盏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江如风起床吃早餐,得到的答复是:若庭少爷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