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自己用的也是这一计，秦阳子这局早被他破了，秦阳子心血来潮的随意之举，阴差阳错却和他计策重合，倒是误打误撞成了他的意料之外，这次恐怕他也是算漏了。”苏小小清冷的眸中掠过一道幸灾乐祸的意味，转瞬即逝。
拜月觉得自家姑娘的能力真的是令人绝望啊，这归隐多年不出世的秦阳子，可是连景安王都找不出来的人！
“姑娘亲自来请秦阳子，是想请他出山，助景安王一臂之力。”想到这一点，拜月心里有些不乐意，在她的心里，即便是景安王也不能让她家姑娘如此费心尽力。
“对。”苏小小转头看着拜月，那双透彻的眼眸直接看透拜月的心思，认真的开口，“拜月，我并非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你不能将我看得太高，盲目的推崇。”
拜月心底涌动出无数反驳的理由，却未说出口，表面上是面色沉静的应下。
“走吧，有口福了。”苏小小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
“吱……吖……”拜月推开门的声响划破山谷中的寂静。
晕黄光线布满这间小木屋，拜月看清里面的人之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秦阳子居……然……是，是……女的？
“呵……”秦阳子看着拜月的动作，视线挪开落在她身后双目清幽含笑的苏小小身上，温和的开口，“卿卿。”
苏小小看着站在窗前荧荧灯火下的女人。五官虽端正，但肤色有些黑，唇角勾出一抹坏笑，眼中十分明亮藏匿着锋芒，眉宇间英气毕露，一身黑袍着身，又生出几分闲适，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女子，倒有几分卸甲归田的武将的味道。
秦阳子本是出自前朝军功累累的秦将军府，是前朝开国大将军秦开的嫡亲孙女，从小养在杀伐果断的秦老将军膝下，三岁习武，九岁从军，十二岁上战场。
秦老将军虽然瞒下她的女儿身份，从小作男儿培养，但是老将军高瞻远瞩，早早的就为这秦家的独苗苗做好的打算，在她四岁时为她请来了天下第一高手夜非子，请他教导秦阳子阵法之术。
若不是萧銮在前朝帝都空虚之时以清军侧之由造反，这一代煊赫世家也不会从此落败，满门四十八忠烈招人陷害死在断头台上。
最后只留下秦阳子这一遗孤被发配军中充当军妓，被人欺骗喝下了软骨香的秦阳子如何反抗，若不是被分配到的军队里有秦家旧将和曾经在战场上受过秦家恩惠照顾的士兵们，秦阳子早就不愿受辱，只有一死了。
秦阳子后来以男子身份辗转江湖，继承了夜非子的衣钵，又凭借不俗的武功迅速在江湖中占得一席之地，成为江湖上的一段神话。
她没有立刻复仇，只是从那之后她从未踏进过这改了姓的帝都一步。
秦阳子不是不想复仇，而是她明确知道，她一介女子，即使有秦家旧部的支持，也无法与整个新朝朝廷作对，只会搭上所有人的性命，徒劳无功罢了。
苏小小明白，秦阳子在等，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万无一失让当年的那些罪魁祸首一个都逃不了的契机，为此她不惜毁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去铭记仇恨，将自己锁在这帝都城郊孤寂的山谷里。
她今天来，就是来请她出山，并且，带来了一个让她计划万无一失的理由。
“师叔。”苏小小看着秦阳子那双划过背痛和恨意的眼睛，深幽的声音恍若这山谷中的夜色，字字句句敲打着秦阳子，“我来请您出世……”
拜月直接僵在原地，秦阳子居然是姑娘的师叔？姑娘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夜非子的徒孙？那姑娘的师父是谁？
江湖传闻，夜非子精通世间各门各派武功典集，一生却只收了两名徒弟传其衣钵，大弟子就是秦阳子，还有一位就是被他收为关门弟子的……夜天！
夜天又是谁？现在江湖中人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各脉往上推一辈，试问有谁没听过这个曾如雷贯耳的名字？少年天才，曾以一把青冥剑横扫一代武林，各派宗师。
拜月没想到姑娘居然还有这么多曾身份，每一层身份都令人望而却步，战栗。
苏小小一道出“出世”一词，秦阳子的眼神就渐渐空幻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师父在北疆等您。”苏小小不疾不徐的开口，似乎并不怕秦阳子拒绝，慢条斯理的继续道，“而且，萧衍是……”
山谷中的涧水声十分清澈，越发显得这幽谷空灵宁静，美好的宛若室外之所，几声鸟鸣划破云层，让清冷的秋月色笼罩着这片天地。
拜月躺在外间的塌上，透过窗户看着若隐若现的云雾间无限冷清的明月，心中波涛汹涌，回想着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种种事情，其中不仅有着江湖秘闻，还有关于皇族的辛秘……
其中任何一件公之于众，轻则江湖动荡，重则……天下大乱！
苏小小则好似无关紧要的觉得疲乏了入睡了，九天之上的月光照入窗，刚好落在她床前，照亮帷幔里的景色。
两床薄被相叠着，随着苏小小呼吸的一涨一落而起伏，清浅的呼吸带起面靥上的绯色，她那殊颜隔着月光和帷幔也不损分毫。
如今沉睡着的她消去了白日里的从容不迫，多出了几分纯净天真。
秦阳子进了竹岭里，站在之前苏小小破阵的地方，原准备连夜恢复阵法的她迟迟没有动作。
苏小小说的话一字一句的重新划过的脑海，那些事情在她心里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打破她多年来的心如止水。
深夜夜风突然停了，竹林里没有一点声音，月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落在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身上，秦阳子沉思着，端正的面容因此无比的严肃。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阳子动了，她抬首望向帝都的方向，深幽的双眼里是沉痛，是坚决，是毁天灭地的恨意……
一大片云层从月下掠过，一时遮住了月光，竹林里陷入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秦阳子闭上眼睛，四周寂静。
等她再次睁开之后，眼里已经一片清明，没有过多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