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概过了10多分钟,莫如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从卧室里走出来。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无奈的摇摇头,重新走进卧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莫如,我限你20分钟以后来我身旁,不然我自杀。”
莫如耐心的哄:“宝贝,我现在有点事,不能来给你过生日了,以后补偿你,好不?”
女人说:“不管,无论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在20分钟内来到我身旁,不然我要让你后悔。毒药就在我手里,你不来,我就喝光了它。”
莫如知道,这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她是他的情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厮混到一起,她给他无限的新鲜感,可是,他不爱她,他只是需要她。
后来,莫如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和女人摊牌,可是她却闹到自己的公司里,并且扬言要他不得安宁。她拍下了他们滚在床上的一切记录。
莫如怕了她,她真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于是一直和她拖到现在。
曾经他也贪恋过她青年而性感的身体,但是后来莫如渐渐发现自己这样多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时,却没办法全身而退。
莫如重复:“我说了,有事情,你怎么这样任性。”
对方沉默了一会,莫如趁机挂了电话,随手关机。
莫如重新走出卧室,准备拉着妻子赶往医院,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却异常尖利的响起来。
莫如迟疑了一下,知道是是那女人打来的,于是慌忙走过去接。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吴小潞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必须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莫如挂了电话,唯唯诺诺的说:“公司里有点急事,我马上就赶回来。”
他转过头对女儿说:“乖阿卡,好好照顾你妈,等我回来。”
莫阿卡呆呆的望着爸爸,带着嘲讽的笑了。
莫如说完匆忙走出别墅,朝停车房走去,手里的钥匙哐当眶当直响,他的思绪很乱,很久都没启动车子。
阳光灿烂,可是莫阿ǖ男娜囱沟煤艿?低到恍惚间可以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无声的掌控了她的情绪。
她无奈的看了一眼妈妈,然后无奈的笑出声来。
她说:“妈,你别难过,还有我爱你,你该知道的,我有多爱你。”
吴小潞凄楚的笑了一下,把女儿抱得更紧,更紧。
她的眼前,湿漉漉灰蒙蒙一片。
两个女人,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躺在沙发上,或者这是最后的留恋,她们只想深深的感受对方。
突然的,吴小潞挪了挪身体,想要站起来。
莫阿卡从她身上爬起来,沉默的看着她。她在等待,她知道,妈妈会要求她做点事情。
吴小潞说:“乖阿卡,我要你出去走走,去街上逛一圈,或者去喝点饮料之类的。总之你现在要离开家,我想一个人在家。”
莫阿卡终于还是被这句话击倒,她的全身开始哆嗦。她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莫阿卡企求:“妈,我在门外陪着你好吗?别让我离得那样远,我想陪着你,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吴小潞朝女儿身旁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你害怕吗?”
莫阿卡点头又摇头:“妈,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允许我陪着你。”
莫阿卡努力隐忍着,但是没有哭泣的声音,但是她的眼泪,已经滑进她的嘴角,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涩传遍全身。
她知道,这是妈妈的选择,或者站在她的角度上,她选择死亡是最明智的办法。
吴小潞笑了,同时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好,乖女儿,你陪着我,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里,你乖乖的躺在我怀里,但是你别害怕,有我在呢?不管我走到哪里?妈妈都一直陪在你身旁。”
莫阿卡流着泪笑:“恩,妈,我不怕的,有你,我就什么也不怕。”
吴小潞说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呼吸:“那好,乖阿卡,我想按照计划进行,我想把家里打扫一遍,然后躺进浴缸里。”
于是,莫阿卡沉默的跟随在吴小潞身后,看她做着她最后想要做的事情。
她跟随妈妈走进浴室的时候,没有恐惧,没有颤抖,仿佛她们走去的,是一片朝圣的土地,一个没有痛苦的乐园。
两个女人,一个人将死去,而另外一个深爱她的人,将陪她度过死亡的那一段恐惧。她们是母女关系,她们都深深爱着对方。
这是一场华丽的自杀,这也是一场有预谋的自杀。
这个生命已接近尾声的女人,将要让她深爱着的男人永远活在自责的旋涡中,永远痛苦下去。这个计划,会引起众人的谴责。
关于事情的结局,吴小潞都已精心策划过,她要自己的丈夫为自己的不忠付出代价。
所有的过程,莫阿卡都是沉默的,她心甘情愿的让妈妈安排一切。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莫阿卡和吴小潞**着身体躺在浴缸里。
吴小潞说:“乖女儿,给我唱支歌吧,我想听你唱歌。”
于是,莫阿卡开始唱小时候母亲经常给她唱的歌谣。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芒,就像许多小眼睛。吴小潞把女儿搂在怀里,脸上带着微笑,伸手把她的眼睛蒙上。莫阿卡于是乖乖的闭上眼,她的世界里,全部都是妈妈的笑容。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太阳慢慢向西沉,乌鸦回家一群群,闪闪烁烁到天明亮。
吴小潞拿出刀片,割破了手腕,苍白的手腕瞬间变得支离破碎,鲜红的血液,滴落到瓷砖上,清脆而响亮。
莫阿卡一遍一遍的唱,唱到嗓子干哑,唱到头皮发麻。但是她要陪妈妈,她不要她感觉孤独。
莫如的情人拉着和他**的时候,莫如手上的戒指突然就掉在了地上。
一种恐慌划过莫如的心脏。他推开爬在身上的情人,衣服凌乱的跑出去开车。
一路的人潮汹涌,下午的天气,莫如的额头却掉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阿卡蜷缩在吴小潞怀里,不敢睁开眼。那里已经没有温度,她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冷钻进身体里。
她睁开眼,看见一片惊心动魄的红。
它们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吞噬了莫阿卡的世界。她开始感觉到颤抖,开始感觉窒息,胸口剧烈抽搐起来。
莫阿卡失婚落魄的冲出浴室,裹着床单瑟瑟的缩在墙角。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哆嗦着找烟。
莫如慌乱的推开门,地板很干净,房间有明显的被收拾过的痕迹。餐具洗好放进橱柜里,桌子擦得很干净,冰箱里塞满了食物,被子叠得很整齐,窗帘拉很严实,卫生间里有哗哗的流水声。
女儿裹着床单缩在墙角抽烟,地上满满的烟蒂。
莫如喊:“小潞,小潞。”
没有人回答他。
他冲过去,蹲在女儿旁边,温柔的问:“乖女儿,你妈呢?她没事对吗?”
莫阿卡没有回答他。
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冲向莫如的身体。他深深吸了口气,朝卫生间走去,那里的水声很响,哗啦哗啦的,莫如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淹没在水声里。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吴小潞躺在白色的瓷砖上,脸上带着一种微笑,安详和满足的。艳艳红红血惊心动魄的淌了一地,手腕的伤口支离破碎。
那一刻,莫如感觉到世界在瞬间坍塌下来,而他自己,被掩埋得无法呼吸。
那一晚,雨下得很大很急,大风猛烈的吹开了窗户,那些雨水,仿佛是莫阿卡无法流出来的眼泪。
莫如安静的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目光呆滞。
房间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把一包烟全部抽完以后,莫阿卡裹着床单冲出家门。
她想见牧非,她需要他。
当全身湿透的莫阿卡在牧非家的楼下给他打电话时,她哭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牧非焦急,安慰她慢慢来。他说,别怕,有我。
几分钟以后,莫阿卡说了一句,我在你楼下,就晕倒在电话亭里。
牧非冲下楼,脱下衣服把她包起来,抱她上楼。
莫阿卡在发烧,嘴唇干裂,牙齿哆嗦。
牧非拿来药,碾碎了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把毛巾覆在她额头上,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慢慢的,莫阿卡微弱的睁开眼睛,她没有任何泪痕的脸上突然绽放开阴戚戚的笑容,仿佛在水中荡漾着的花朵。绝望而悲凉。
牧非轻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莫阿卡说:“别问我,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牧非点点天,低下头亲吻她的睫毛,小声的告诉她:“别怕,有我,什么都别怕。”
他把她拥入怀里。
雨还在下,莫阿卡再次昏睡过去。
虽然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莫阿卡做不到不害怕,不自责,但是她不怪妈妈,那是她的选择,她尊重她,并会竭尽全力成全她,因为她那样深爱她。一切的一切,都会按照她要求的方式去做。
瘦弱的莫阿卡,从此背负着一种罪,一种她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