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上海机场,莫阿卡和牧非肆意拥抱,单语晴微笑着看她们。
那是一个美好的秋夏交替的季节,莫阿卡满心欢喜的走进那个幻想过无数画面的大学校园。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笑一颦都流淌着新鲜的气息。
那么多陌生的脸庞,飞扬的青春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晃花了她的眼睛。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莫阿卡感觉到一种叫幸福的感觉,很少有过的感觉,她曾那么渴望。
牧非带着她在那个诺大的校园里穿梭,手心潮湿,眼神明亮。
莫阿卡和单语晴同住一间宿舍,莫阿卡睡上铺,单语晴睡下铺。无聊的时候,单语晴经常会悄悄爬到莫阿卡的床上,钻进被窝里和她一起睡。
在校园里,莫阿卡和单语晴几乎形影不离。
一个周末,单语晴要莫阿卡陪她去逛街。
可牧非已经约了莫阿卡,他们说好去图书馆看海子的诗。
于是莫阿卡拒绝了单语晴,单语晴的眼神一下子黯然下去,愤怒的摔掉手中的玻璃杯子,提起包准备一个人出去逛街。
这段时间,莫阿卡和牧非天天粘在一起,每次看见这样的情形,单语晴的心都会莫名的痛,她不允许莫阿卡冷漠她,绝对不允许。
莫阿卡一证,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单语晴。握在手里的咖啡杯就那样掉在了地上,开水打湿了莫阿卡的鞋子,正汩汩冒着热气。碎片落了一地。
很明显,莫阿卡的脚肯定是被烫伤了。
单语晴被吓了一跳:“阿卡,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说完蹲在地上想要把玻璃碎片丢进垃圾筒里。
可是她的手却被玻璃扎了一下,血汩汩冒出来。
莫阿卡慌乱的蹲下身体,把语晴的手含在嘴里。
“疼吗?”莫阿卡心疼的问。
“不疼。”单语晴回答,眼睛里多了些温情。
“莫阿卡,带上我一起好吗?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语晴几乎企求着问。
莫阿卡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贴在单语晴划破的伤口上,吻了吻她的手指,拿起床上的书包,看了一眼语晴,转身走了出去。
任何东西都可以和她分享,可是牧非不行,他是阿卡的全部。她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的世界,包括单语晴。虽然她猜不透单语晴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害怕单语晴,她,牧非这样的三个人以为那样的方式呆在一起,这样的相处有可能发生太多的故事了。
莫阿卡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她拿自己没办法。
也许,我真的想得太多了,莫阿卡自嘲的笑了笑。
背后传来单语晴的声音:“莫阿卡,我没其它意思,我只是要你幸福。”
莫阿卡松了松肩膀上的书包,快步朝学校大门走去。
阳光照在校园里那些手挽手经过的情侣,开出大朵大朵的花。莫阿卡动动头上的白色棒球帽,努力眨了眨眼睛,脑袋发涨发晕,身体有车经过,那刺耳的声音,有灰尘覆盖下来。
牧非住在学校的另外一个分校里,需要坐10分钟的地铁才可以到。
刚刚走进地铁站,牧非发来短信:“宝贝,我等你来。”
莫阿卡笑笑,合上手机,这台红色的摩托罗拉是单亚明送她的礼物,他对莫阿卡说:“阿卡,常联系我,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莫阿卡始终记得,单亚明和单语晴,是怎样的待她。
走出地铁,扑过来一股闷热的空气,有孩子哭着找妈妈。
莫阿卡吸吸鼻子,压低头上的棒球冒,朝那条她熟悉的路线走去。
街上可以看见许多一家三口说着闹着从莫阿卡身旁经过。渴望这样的幸福,却害怕看见这样的温暖。
太阳很大,可以在身体上灼出伤痕。
莫阿卡停在一家超市旁,她感觉到喉咙干燥,需要一杯水或者一个冰激凌。她已经开始戒烟,因为牧非叫她别抽,她就不抽。她可以为他改变一切。
看见一种淡绿色的雪糕,看起来香浓可口,于是她给自己买了一根。
拉开钱包取钱的时候,不小心带出妈妈的照片滑落在地上,弯腰,拾起,抬头突然鼻子酸酸的。那种伤感的病毒又开始在身体里乱窜。
雪糕的味道不怎么好吃。
很多次,牧非都会站在门口等莫阿卡向他扑过来,但是偶尔,他也不来接她,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她,看见她便站起身和她拥抱。
莫阿卡重新松了松肩膀上的包,每走几步便抬起头努力找寻牧非的影子。
远远的,莫阿卡看见牧非站在那道铁门前,莫阿卡很庆幸,甩掉手中的雪糕朝他扑了过去。
这个过程似乎更像是一场赌博,赢了,就会沾沾自喜。
“宝贝,路上好还吧。”
牧非边问边抱起瘦弱的莫阿卡朝房间走去。
“还好,没有走丢。”
莫阿卡咯咯笑着回答。
自从来到牧非身边,莫阿卡的心里就多了一种安慰,虽然她没有爸妈了,但是她至少还有这个爱她疼她的男人。他给她所有的温暖。
小而温暖的房间,牧非在床头挂了莫阿卡的照片,照片是2年前牧非给她拍的,他和莫阿卡一起去那片废墟里玩,那里没有吵闹,莫阿卡喜欢那样安静的地方。
在那片废墟,他们炽热拥抱,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牧非回来以后,亲自用手洗的方法把照片一张一张洗出来,寄给莫阿卡,他留下了挂在床头的这几张。
“你猜,今天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牧非说着朝厨房走去。
这间小窝是牧非用租来的。牧非有空的时候到酒吧唱歌,赚些零钱回来,给阿卡买Ferregamo的小羊皮高跟鞋,买好吃的雪兰酸奶,买她一直坚持用的CKONE。
关于那个酒吧,莫阿卡去过。
“应该是炒鸡蛋饭吧,你只会做这个的嘛。”
莫阿卡把身体蜷缩在沙发上低声说。
这个男人,他想尽一切办法对莫阿卡好,她怕她想妈妈,怕她割破自己的手腕,怕她说自己有罪。
“诺,你看看。”牧非端着一盘炒饭朝莫阿卡走过来。
“哇,青菜炒饭。我最爱吃了。”阿卡从沙发里跃起来,拿起勺子一阵狼吞虎咽。
“慢点吃,小孩子。”牧非在一旁担心的看着莫阿卡。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大男人照着菜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学这道日本料理的炒饭,放些什么作料,放多少的盐巴,都是小心翼翼的。牧非感觉自己已经为眼前这个瘦弱的阿卡疯狂。
“别叫我小孩子,我是女人。”莫阿卡停下手中的动作,鼓着嘴可怜巴巴的望向牧非。
“好,好,你是的小女人,得了吧。”牧非投降。
“呵呵,这还差不多。”莫阿卡满意的点头。
在这个男人面前,莫阿卡可以肆意的撒娇,在爸爸妈妈那里已经得不到的,他都在牧非这里得到了。
被牧非搂着时,莫阿卡似乎变成了婴儿,躺在温暖的襁褓里,不用思考什么,什么也不用思考,有人给她轻轻哼着歌曲,是什么呢?对了,应该像妈妈给她唱的歌。
莫阿卡记得,以前妈妈也是这样哄她入睡的!
而那时的她对未来却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因为她还很小,什么也不懂,生活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虽然曾经的希望被一个个抹灭,可牧非的出现却再一次给了阿卡希望。
房间里有激烈的摇滚乐,充斥着阿卡的大脑,桌子上丢了当天的报纸,两合牛奶,还有一大堆打孔CD。
莫阿卡和牧非相拥着蜷缩在沙发上,电视里有女人和男人在吵架,女的撕碎了自己的衣服朝一条河狂奔去,雨打湿了她的头发,男的冲过去狠狠亲吻她。
那些色彩缤纷的爱情剧,莫阿卡扭了扭身体,看见牧非长长的睫毛,干净的袖口,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有片刻的晕眩。
旁边是一架老式的唱机,塑胶唱片,唱针在下面,唱片在上面,一圈一圈地溜。
那种粗糙中发出的摇滚,有点厚重,偶尔撕裂。
孤独的灵魂,再一次变得安宁和干净。
哧哧的电流声,唱片丝丝的滑动声中,那些零碎的和天真的幻想,总能得到片刻的满足和修补。
莫阿卡说:“牧非,紧紧抱住我。”
牧非开始亲吻怀中这个小小的瘦弱的莫阿卡,满眼的疼惜。
莫阿卡莫名其妙就流下了眼泪。
牧非说:“不要哭啊,乖阿卡,别哭。”
莫阿卡说:“我只是怕,我只是有种幸福到了极点便是痛苦的预感,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牧非刮刮阿卡的鼻子:“傻瓜,怎么会?我会陪你,一直都会,再也不要你流泪感觉孤独。”
剧烈铺照下来的太阳变得暖和一些了,楼下传来邻居的吵闹声,天空有大朵大朵的云彩。
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照在莫阿卡身上,她习惯性的眯起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阿卡开始怕光,看见刺眼的光,她就会习惯性的眨眼睛眯眼睛。
阿卡说:“牧非,我想坐木马,我们去坐木马好吗?”
牧非说:“恩。”
于是,他们朝游乐场走进,一路欢笑,这个奇怪的莫阿卡,情绪变得如此之快。
木马上都是小朋友,莫阿卡毫无顾忌的跳了上去。
牧非看着她,笑得眼睛都眯成只剩一条线。
是玩了一个时辰吧,莫阿卡从木马下来时,牧非站在黄昏下面,黄昏的日光把天空照得一片橙黄,这种橙色似乎是墨水滴在宣纸上慢慢扩张,逐渐开始蔓延,然后呈现一片蓝色,两片三片......
然后站在黄昏下的莫阿卡,感觉到一阵晕眩之后,脑子里开始出现幻觉,牧非的影子一个,两个,三个......
它们一点点随着蓝色淡去淡去,慢慢的慢慢的那些影子消失了,莫阿卡惊慌失措。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否尖声尖叫,是否惊慌着说不要离开。
莫阿卡只是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分离,像在分离自己的躯体。
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伸出手抓住身边的栏杆,平稳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后莫阿卡隐隐感觉牧非跑过来用力拥抱自己。触摸到牧非的身体莫阿卡才醒悟过来,发现这只是幻觉而已。
原来这只是幻觉,莫阿卡的惊慌失措在牧非的拥抱中得以抚平。
这是莫阿卡第一次出现幻觉,关于牧非的,关于幸福的。
自从爸爸走后莫阿卡开始服用某种抗抑郁的药物,医生说那些白色的小药片能治疗深度抑郁症。同时也提醒她,会有幻觉和失眠的副作用。
可是莫阿卡一直坚持服用,这样她才感觉安全。
她把药片装在一个彩色的玻璃杯子里,每天晚上都要按时服用它,有时需要加量。
某一日,她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药丸药丸,我需要你。
药丸药丸,我不需要你。
她已经依赖上它们,就如依赖上安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