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术说完没多久之后,碑地的上空风云搅动,变幻莫测。
在下一刻,一道尖叫声响彻离云峰,一直躲在花祭身体里的藤萝因为忍受不了师官的大力捏攥,被逼出了花祭的身体,只剩右手仍与花祭相连。
藤萝现身之后,师官立刻抽出藤萝的右手,将她与花祭彻底分离。整个过程,藤萝是剧痛难忍,而花祭却是不受任何影响。
没有了藤萝的力量支撑,花祭的脊背挺直不了了,她渐渐向前倾倒。
师官伸手一扶一拽,就把花祭拉到身旁了,让花祭倚着他。
而瘫在地上的藤萝恶狠狠地瞪着师官,大声质问:“我,星宿,还有白术,我跟他们两个都是魔,你只护着他俩,却唯独容不下我,为何!”
师官冷冷一笑,道:“为何?你心知肚明。星宿和白术从不滥杀无辜,而你,你所到之处无不涂炭生灵。”
“我是魔,杀戮是我的本性,我遵从我的本性,我何错之有!”藤萝美艳的娇容忽而扭曲,狰狞至极。
“死不悔改,我岂会再让你留于世上!”师官从掌心化出一团炼火,抛到藤萝的身上。
要知道,师官的炼火比地狱之火可要强劲千百倍。
刹那间,炼火就吞噬了藤萝。火势何其凶猛,其光烛天。
师官一把抱起花祭,走出封结之洞,身后只余藤萝的惨厉的叫声。
这一次,藤萝应该是再也逃脱不掉了,她会被炼火烧得尸骨无存,最后就连三魂七魄也终将会化为乌有。
看到师官抱着花祭走出来,白术、黑璧和唯瑾立刻跪到地上,他们低着头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欺瞒你,我们以后不敢了。”
泱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白术他们三个很清楚泱衍的脾性,他们瞒骗了他那么久,他生气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树爷他们被吓呆了,尽管他们不知道白术他们为什么下跪,但他们还是跟着跪下了。
然而,师官径直走了过去,连一眼都没有瞧他们六个,好像把他们都当成透明的了。
师官走后,他们才抬起头,但还是没敢站起来,依旧是跪着。
唯瑾拭去一脑门的冷汗,“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可从没看见过他这么生气,我差点就被他那冷若冰霜的脸给吓破胆了。”
“我很好奇,你喜欢他那么久了,你怎么就没有在我姐失踪的那段时间趁机拐跑他呢?”白术颇为疑惑。
“谁说我没有趁机追他,我怎么可能错失那么好的机会。那段时间,我对他可谓是殷勤至极,可他就是不接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放弃呗。”
唯瑾与他们相识于风沙界,她对泱衍是一见钟情,可那时泱衍已经有星宿了。后来他们离开风沙界,留在了齐戈山,她仍旧时不时去齐戈山与他们一起玩闹。记得那一次她再次去齐戈山拜访时,始终是找不到他们。他们这一消失就消失了近百年,直到她偶然在六道宫重遇泱衍。那时的泱衍已重生为师官,他的记忆早已被封存。她以为她可以趁虚而入了,她开始在他身边转悠,不断地讨好他,可他还是不为所动。对于她,他就是铜墙铁壁,她撞得是头破血流。而相对星宿而言,他就是守护者,他如光一样的存在,他包围着星宿,呵护备至,无处不在。认清之后,她即便再不舍,也不得不放弃了。但由于心中最后一点点的不甘在作祟,所以她在离开六道宫的时候,她没有把他的真身告诉他。
师官进了云灵殿,把花祭放到榻上。他细细地看着她,手就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眉头。小小的人儿,小小的犟脾气,这就是他的星宿。
师官在花祭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满心欢喜地笑了。
师官和衣躺在花祭的身旁,下一刻,昏睡的花祭就蹭到他的胸前,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以前,他和她一直也是这么睡的。他紧紧地抱着,她酣酣地睡着。。
这一次,师官再也不敢闭眼了,生怕自己一觉醒来她又不见了。
日渐东升,一缕一缕的阳光透过格棱窗照到了榻上,晒得花祭暖暖的。
终于,花祭的眼帘微微动了一动。
师官看着气色好了不少的花祭,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亲吻,还处在迷糊中的花祭吓得立即惊醒。
“我的好星宿,醒了?”
又是熟悉的称呼,花祭也就只有认了,看来他的记忆应该都恢复了。
花祭挣开师官的怀抱,坐了起来,一脸的不开心。
师官无奈至极,也跟着坐了起来。他好声好气地道:“你这生的是哪门子气?该生气的是我吧。你居然想用封镯砸我,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有什么好气的。”
花祭嘟囔道:“我那不是还没砸下去嘛。”
“是,你是没砸下去,但那是因为被我发现了。要不是我及时转身,恐怕我所有的记忆早就被你抽空了。你可是真狠心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
面对师官的控诉,花祭不予以反驳,反正都败露了,也没必要在欺瞒了。
“封镯,你还想要吗?只要你能连我一块带走,我就把封镯给你。我不要我自己孤零零地留在世上,若是没有了你,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师官掏出封镯,伸到花祭眼前。
花祭迟疑了。她是想结束这悲惨命运,可他非要跟她生死相随。他是永生不灭的神,就连他都杀不了他自己,更何况是她。再说了,她不想让他死,她想要他活着,活得好好的。可她实在是不愿再忍受自身魔气的折磨,要想摆脱魔气,除了了结她自己,她别无他法。
看着师官掌上的封镯,纠结的她蠢蠢欲动。
“既然你想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做出选择,那我就替你做决定了,省得你苦恼。”
话毕,师官的手掌一握紧,一张开,封镯就碎成了黄沙。
师官的动作极快,花祭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封镯化作沙粒。
一缕一缕的黄色粉末在飘升,它们相互缠绕着向远方飞去,花祭知道它们这是要飞回风沙界。
封镯被毁,花祭的夙愿随之化成泡影,破灭了。
他这算是给她选择吗?花祭越想越气,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对着师官就是一通乱抓乱咬。
而师官不躲不闪,始终是微笑着让她闹。他道:“随便你咬,我顶多就是肉疼,我只怕你过后会心疼。”
花祭气结。她松开嘴巴一看,他那被她咬在手背上的牙齿印还挺深的,他应该很痛吧。
师官侧着头看她,打趣道:“心疼了吧。”
花祭也不否认,瞪着他问:“白术呢?”
师官哭笑不得,转头对门外大声叫唤:“白术,星宿找你。”
在封结之洞洞外跪了一宿的白术听到云灵殿里的叫唤,激动不已,“醒了醒了,我姐醒了。”
白术站了起来,朝云灵殿跑去。由于是跪了一晚,腿早就跪麻了,以至于他跑得是东歪西斜的
其他五个虽然没有听到对他们的传唤,可他们还是跟在白术后面进了云灵殿。
花祭看到他们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受罚了。她冲着师官道:“你罚他们干什么,始作俑者是我,要罚也应该是罚我。”
师官急忙撇清,“我可没有惩罚他们,是他们自己主动跪的,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罚的?”
“真不是。”
白术一见花祭替他们抱不平,他立刻冲到花祭身旁坐下,向她发泄他对师官的不满,“姐,你不知道昨夜他的脸有多冷,简直是比那封结之洞要冷上千百倍啊,我们是被他吓跪的。”
师官不怒反笑,静静地听着白术的控诉。
唯瑾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星宿就是泱衍的所有,只要有她,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
花祭对米小兜招了招手,米小兜屁颠屁颠地走上前来,微笑着道:“师傅,有什么尽管吩咐,小兜肯定万死不辞。”
“什么万死不辞,我哪有那么多的吩咐。”花祭回以一笑,抽出腰间的魔刺递给米小兜,又继续道:“这魔刺就留给你了,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
米小兜听着像是临终遗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迟迟都没有接过魔刺。
花祭摘下头上的金蚕纱,与魔刺一起塞到米小兜的手里。
未等花祭叫到,大猫和树爷就一同走到榻前。
花祭道:“树爷,以后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不必硬撑,大可找熔蛟帮忙。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会帮忙的。”
树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花谷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大猫一个没忍住,上前一把抱住花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别看他块头大,他的心灵脆弱得很。一想到与她分别,他就不能自已。
大猫抽泣着道:“小花,我们等你回来。”
花祭的心里酸酸的,伸手轻拍着大猫的背。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深是难免的。她轻声哄道:“你别到外面瞎晃悠,受伤终归是不好的。”
“行,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花谷等你回来。”
闻言,花祭哽咽的几度说不了话,许久之后情绪才渐渐缓和,她道:“接下来我就得回齐戈山,你、树爷和小兜就回花谷吧,我们就在此道别了。”
大猫松开花祭,站直身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先送你回齐戈山,然后我们再回花谷。”
一旁的树爷和米小兜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面对他们的坚决,花祭无可奈何,只好应允。
其实大猫他们三个早就想好了,就算花祭不让他们送,他们也要偷偷跟着。毕竟这一别,可就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了。昨夜,他们从白术口中得知,要遏制她的魔化就必须得回齐戈山唤齐所有的煞魔令组成煞魔剑,那样方能阻断她继续魔化。阻断的后果就是她的躯体将会被毁灭,她的三魂七魄也将会陷入沉睡。她会重生,但谁都不知她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才能重生,有可能是几年,有可能是一百年,还有可能是一千年。这漫长的过程,她重生的过程之中想必是少不了难以承受的痛楚。然而经过涅槃重生的她仍旧是魔,为了阻止魔化,她只能再次涅槃。不断的魔化,不断的涅槃,这就是她无休止的宿命。她能享受的时光只有涅槃与魔化中间的那段时光,那段时光或长或短,毫无定数。
如今花祭的魔化在急剧进行,情况已经是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