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人们在路边的池塘发现了黄仁杰孙子黄驹的尸体。尸体被水浸泡的浑身浮肿像一个硕大的馒头。散发出阵阵恶臭。一家人悲痛欲绝。他的母亲伊蕾见到孩子的时候,一下就晕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家里的床上,屋里坐满了前来问候的左邻右舍。这些天一家人几乎从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里跑了个遍。连一个小旮旯都没有放过。在他们的心里孩子不会跑远,一定是迷了路,他会一个地方等着他们。他们找啊找啊!跑遍了周围所有的村子,也没有见到孩子的影子。就在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孩子却命丧近在咫尺的池塘。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孩子会跳入池塘,他们更不会相信罪魁祸首是一直硕大的蟋蟀。孩子的不幸离世,一家人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一直活在愧疚和侥幸之中的黄仁杰,两年来,仍在矛盾的漩涡里徘徊。他既没有勇气去澄清他心中的疑虑,也没有勇气去拆散一对恩爱的夫妻。假如真的像他怀疑的那样儿子儿媳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假如没有意外的发生,他愿将这一切埋在心底,他将尽可能的维持现状。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个家庭的因此而发生变故。他知道他们知道真相的后果。他宁愿活在谴责之中,也想永久的欺骗下去。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儿子儿媳的第二个孩子身上。倘若他们再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宝宝。心存侥幸的黄仁杰将永远守住心中的秘密。
就在孙子黄驹夭折两年之后,儿媳伊蕾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小生命的降生,又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生气,带来了欢声笑语,带来了新的希望。可没过多久,一家人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他们发现这个孩子动作和举止几乎第一个孩子一模一样。弱智。一家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孩子的异样,他们担心的事终于又出现在这个孩子身上。一家人沉默了。
残酷的现实将黄仁杰的所寄予的希望打个粉碎。他想维持现状的美梦也化为泡影。他无法再沉默下去,他也不能在沉默下去。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安宁和自己的一己私利毁了两个孩子的幸福。黄仁杰最终下了决心,他要向全家人坦白他的罪恶。
孩子的现状也使儿子黄牛和儿媳伊蕾再度陷入恐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在要孩子之前,他们双双做了体检,身体状况良好,没有不适合要孩子的地方。他们倍感蹊跷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第一个孩子情有可原,也许老天爷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他们年轻不懂事,做事有欠妥当的地方。他们将这种解释不通的现状归咎于了他们的命运。也许命该如此。当时他也曾咨询过医生。医生告诉他,一般情况下出现弱智和畸形的状况很少,现在出现这种事情大致有两种;一是不可预知的突发状况所导致,二是基因等数相同的人群,即近亲结婚。黄牛听后摇摇头。他和伊蕾从小青梅竹马,若论近亲,八百杆子也打不着啊!但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父亲黄仁杰种下的恶果呢!
一天夜里,黄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心里乱糟糟的。他刚从失子之痛中缓过神来。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从当初的的欣喜,紧张,等待。直到小生命的降生。可他的心情一刻也没轻松。当他发现孩子和第一个孩子几乎一样的时候,他心里凉了半截。他不知为什么老天为何如此惩罚他。还有父亲自从回来后,神情一直怪怪的,看他和伊蕾的眼神让人觉得捉摸不定。父亲当年为什么撇下他们一个人出走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谜。母亲的解释也让人半信半疑。说父亲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不连累他们。原因是他和贾自满偷卖了生产队的粮食。当初也是为了避避风头。可是父亲一走就二十几年杳无音信。可是他总觉得父亲心里藏着事。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就在黄牛烦躁不安难以入眠的时候。父母的房间里却传来了母亲的哭声。哭声虽然不大却几度哽咽几度抽噎。听得出哭声里包含着极度悲愤和极度伤心。
黄牛不知出了什么事,又不好贸然去问。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好像没有父亲的半点动静。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从未这样哭过,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在别人的白眼里将他和妹妹拉扯成人。就父亲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哭过啊!
母亲的哭声一直持续到下半夜,黄牛本来就心情烦躁,被母亲的哭声一搅。更加睡意全无。他索性穿起衣服。去探个究竟。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大吃一惊。父亲双膝跪在母亲的面前,老泪纵横。追悔莫及的黄仁杰向老婆坦白了一切。他把当年如何和伊蕾的母亲强行发生关系,最后畏罪潜逃的事和盘托出。他告诉老婆伊蕾其实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老婆见儿子黄牛进来,一头扑进儿子的怀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失声痛哭起来。这时,满脸羞愧自觉无地自容的黄仁杰悄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知道儿子听了他的故事后作何反应。他爬起来后,没敢惊动儿子和悲痛欲绝的老婆,而是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走进黑咕隆咚的暗夜里。此时,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隆隆雷声。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他知道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了。
“妈,妈,你这是揍啥啊!有啥委屈就说出来啊”!黄牛双手扶住母亲,焦急的说。“儿子,这日子咋过啊!没法过了啊!这天杀的黄仁杰做的孽啊”!母亲一边哭一边说。“妈,这到底是咋回事啊”?黄牛看到母亲哭成这个样子,心里更加发毛,他颤声颤气的问道。不知从如何说起的母亲,还是一个劲的哭。她望着眼前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儿子,委屈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外面狂风大作,狂风夹带着大个的雨点,倾盆而下。击打着门和窗户。在狂风中摇曳的树木,扭动着笨拙的腰肢,任凭狂风肆虐,它们左摇右摆,发枝被折,树冠凌乱,狼狈不堪。
当母亲含着眼泪告诉他,他和伊蕾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时。他的身子如同在狂风里摇曳的树叶,摇摇摆摆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