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两日,驻扎在清沙数月的西北大军正式出发了。从清沙城到青木关,选地势平坦的官道,以快马急行八九个日夜便可到达。
那日太阳极好,亮得特别早,将士们都把此当作是吉兆,个个脸上都挂着笑,情绪也异常的饱满。殷旭有心让阿棍小试剑锋,便让他领着先头部队在前方开路。出征之日,殷贺,莫子瞿,和莫旻曦一个也没有来送行,这倒也清爽。望着静穆空寂的谷道,殷旭坐胯在马背上,一脸淡然。平常心,这是他出征时最期望拥有的状态,不仅是他自己,他期望他队伍里的每一个将士都能够持有这样一个平和心态。嘹亮整肃的马蹄声,一遍又一遍涤荡着青春的躁动,殷旭不由得回头望了望身旁身后的将士们,颇显欣慰。
不过有时候老天爷也竟是顽皮得很,你想要安静平和的局面,他却总是想方设法地放些个幺蛾子出来,时不时逗弄你一番,让你哭笑不得。在西北军营里,透常爱扮演幺蛾子的这人只有一个,他便是外号混世魔王的那个坏小子-----阿棍!
先锋军一路从清沙郊外出来,走得极顺当有序,不料却在行军五里地的一个小山坡上,遇到了一道奇景儿。
远远的,在小山坡的至高之处,驻着一个人影,那人影杨柳身姿,着轻纱长裙悠然飘逸,无需近看便可辨得此人是个妙龄女子。女子迎风而立,手中卷着一方粉红色丝巾,着魔般的,不停地朝军队这边晃动着手臂。那左右飘舞的长绢,在空中划出道道红韵,如梦似幻,悄然将亲亲将士们的七魂八魄勾走了一多半。大军一步步地靠近小山坡,一张甜美可人的脸便出现在了众将士们的面前。
此情此景,让领在队伍前方的阿棍心里翻起了滚滚浪花,他冁然而笑,用结实有力的臂膀冲着那人挥舞回去…..一时间,队舞里出现了吵嚷声,殷旭转过头看了看阿棍,向他甩去不冷不热一抹笑,使得阿棍一脸无措,谦然自喜地低下了头。殷将军顺势将皮鞭一挥,大喝一声,北征大军便如滚滚长江呼啸奔腾而过。
第一日急速行军一百五十里,西北大军行至一条小河前,殷旭令全军在此处安营,先行休整,来日再搭桥过河。
河水清澈可鉴,倒映着蓝天白云。在水流湍急之处,水与岸边的岩石磨梭而过,发出“哗哗”的悦耳声。在河边的军帐里,殷旭伫立在地型图前方,凝望着图上用灰色线条勾勒出,并用摩邪文及汉文两种语言标注的这条河。此河名为阿谧河,在摩邪语里是生命的意思,顺河道向北而上,可以直达摩邪族的腹地。这条神奇的河流曲曲折折,分流汇总,悄悄地连接着两个不同的民族。
“报!”帐外侍卫宏亮的一声把殷旭拉了回来,“禀将军,叶将军,涂将军,及许先生等几位在帐外求见。”
殷旭转过身,“让他们进来。”
几位将领前后步入帐中,许一舟本为文官,这长途奔袭,让微胖的他有些疲惫不堪。殷旭见他微微有些出汗的脸颊,连忙让他落了座,“许先生一路辛苦,可还吃得消?”
许先生拱手,“还好,还好。多谢将军挂怀。”
殷将军扫了众将一眼,“大家都先坐下吧,估计今晚议事需要格外的耐心。”然后他示意了一下本默,“请吧。”
本默微微点头,便开始侃侃而谈了,“如今的摩邪国已经两权分立,分作了两个部落,孤鹰部与天狼部。他们原本同属摩邪皇族一支,由于皇权利益争夺,现任摩邪执政亲王多哈运用卑劣手段得到皇位。他登基以后,为了巩固权位,便开始一连串血腥政策,用极其残暴的手段迫害其他皇族后裔,并大肆屠杀皇室忠臣。一时间,摩邪王庭血流成河,皇族旧部分绷瓦解,而侥幸还生的部分皇裔及其臣属不得不放弃王庭逃离出来,这就衍生出后来的天狼部。这些年来,孤鹰部对天狼部步步追杀,将天狼部的族人逼至西北皇庭,垂死挣扎求生。”
本默环顾四周,众将聚精会神地听着,整个帐中一片肃静,这是他事先就预料到的结果,未有太久迟疑,他继续又道,“孤鹰部如今独霸摩邪族行政大权,以军武立国,多年来,屯粮养士,已早是兵强马壮,此次南下滋事挑衅,必然是蓄谋已久!”本默言辞有些激荡,胸中似有愤愤之意。
殷旭定了一定,将范先生的手信,递给本默,问道,“这个名叫岱钦的摩邪上将,你可认得?”
本默快速的阅过信件,目色深沉而坚毅,“当然认识。他是摩邪七虎将之一,排名第三的定南将军。他在今年的王庭武试上,综合排名第一。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年蝉联此项桂冠了。”
殷旭暗含深意地扫了叶荣一眼。
本默接着道:“此人好战好武,勇猛无比,可谓此役第一屏障。”
“你与范先生都提到此人勇猛,却唯独对其谋略之才只字未提,这又是何缘故?”殷旭幽幽的目光,缓缓探到本默的乌黑眸子里。
本默嘴角浮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这位岱钦将军实在是太好武事,以至于过渡沉迷,常常忽略了其统将之职。”
“此话何意?”叶荣双目出神,急着追问道。
“岱钦将军有一绰号叫‘武痴’!”
“你又是从何而知的?”叶荣又爽性一问。
“在清沙城里也有些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来往于两国之间,范拙先生跟他们颇有些交情,所以时不时地得些消息,偶而跟太守也会聊及至此。”
“那他究竟有何勇猛之处?”叶荣是一问。
“据属下所知,他功夫的确是够硬!”本默答。
殷旭抿了抿嘴唇,缓缓站起来,走到地型图前,指着青木关区域,开口道,“叶大哥,我令你为前锋,明日率领五千精骑绕小路先行到达青木关。”
“二哥,我愿与叶大哥同去,会会那个岱钦。”阿棍一听此人英勇,便有些坐立不住了,
殷旭瞟了阿棍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到了青木关之后,全体将士列阵南门喊战。”
“青木关可是由二万兵力把守的城池,单让叶荣率五千骑兵攻城,岂不是去送死。”刘沁将军一向中规中矩,听此一说,便有些忧心忡忡。
“没有让他去攻城。”殷旭转头看着叶荣,“叶大哥,让你去打两场架总可以吧。”他随手指了指地图一侧,“这里有个叫幕城的小城,据范先生消息,这个小城只有一千兵力把守。城虽小,却是青木关的南面门户,我大军压境其必先示警,让青木守将有所察觉,你第二日与岱钦打完架之后,随路把这个幕城取了,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叶将军撂高了嗓门,显出十足的信息。
“我大军将于第三日抵达青木关,叶大哥,到时候你可要准备好啊。”说完殷旭对叶荣眨了眨眼睛,浅浅一笑,“明日叶大哥先行,阿棍与我居中,刘将军与云鹤兄压后。”他把头转过来,望着刘沁,意味深长地说,“刘伯伯,我把扁拓托付给你,可以吗?原本该是我照顾他才是,只是他毕竟是我弟弟,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我不好当面驳他。此次是他第一此出征,有你这样的老将从旁引导,我比较放心。”
“刘沁定不负将军所托。”刘沁双手握拳。
一干人等退下之后,军帐里静悄悄的,许一舟走到殷旭的身旁,仰望着那张地图。缓缓开口道,“叶荣将军乃叶茂将军长子,其武艺尽得叶老将军真传,马上枪法可谓出神入画,这在咱大齐军中也是威名远播。将军让其叫阵摩邪上将岱钦,这真是高手对高手,将来必成史林佳话。”
殷旭未作只字偏语,只淡淡一笑,目光深沉而悠远。
“将军这招离心计,绝妙!”许先生接着赞叹道。
“哦?”
“前方哨骑来报,先前将军派往青木关内的卧底已经成功的将假消息放了出去。守城将领已多半认为我军因癔症受阻,在开春之前不会发兵北上。而此时,将军派叶荣将军只率领五千骑兵至青木关南门叫阵,守城的岱钦多半以为是叶荣闻其威武之名,想要一较高下。如此以来,两军对阵的局面就会转变成两个武将之间的对决,从而让敌军放松了警惕。而此时,咱们大军杀近,定会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许先生鬼眯起双眸,露出了深沉的笑容。
“所谓‘曲高和寡’,岱钦既然已是排名第三的上将,想必也是寂寞。有时候是对手往往也会是朋友,就让叶大哥陪着这位定南将军好好玩儿会儿吧。”殷旭嘴里含笑,抬头看了许一舟一眼,“许先生真真明眼人。”
“此时正值秋收之季粮草丰盛,城中守将多半也在四处收集过冬的粮食,若咱们此时能在途中设伏拦截敌方征粮马车,那咱军中粮草便可无忧。”许一舟一手捻着胡须,将另一手扶于身后。
“先生提醒得极是!”殷旭眼前一亮,“我即刻着涂将军带领福王及一千人马,到沿途设伏,拦截敌方征粮马车!”
殷旭长吐一口气,这几日,他正为如何安置舒祁文的事儿犯愁,如今这截粮的差事儿,不轻也不重,他正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