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乾元十三年,天下承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史称盛世。
这几年风调雨顺,白石小镇虽然地处偏僻,借了这个好世道,却也是欣欣向荣,阖家欢乐,百姓的曰子过得十分舒坦。
炎炎夏日,天气热的连知了都没有了叫嚷的力气。镇外的小河边上,杨柳依依,一名少年躺卧在树下的阴凉下面,脸上盖着一册书籍,憨然高卧。
“二狗子,二狗子,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呢!”
远远的,一阵娇憨的叫喊声传来,清脆可人。随着声音,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跑来,到了少年躺卧的树阴下面。
少年鼾睡依旧,丝毫没有被面前少女的叫喊声打扰到。少女皱了皱好看的琼鼻,灵动的黑眸闪了闪,掠过一抹狡睫之色。
少女看了看地上的少年,见其不醒,抬腿对着少年的臀部就一脚踢了过去。在少女即将踢到的时候,地上的少年恰好一翻身子,刚好躲过飞袭而来的玉足莲瓣。
少年安然无恙,继续鼾睡依然,反而是使坏的少女因为用错了力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少女气呼呼的跺了跺脚,鼓足气力大吼一声,:“死二狗子,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哩!”
少年迷迷登登的睁开惺忪的双眼,又用手揉了揉,方才起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啊……小环姐,你怎么来了?喔,已经中午了啊,嘿嘿……明白,明白,这就回家了!”少年慵懒的说着,及至看到少女气呼呼,怒瞪着的如水双眸,赶忙收敛了起来,满脸赔笑不已。
少女秀眉微皱,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赔笑的少年,转身而走。少年将手中的书册卷起,放进怀中,眼珠一转,在少女的背后喊了一嗓子,“小环姐稍等啊,还有东西没有拿呢!”说着话,少年踢掉脚上的鞋子,又卷起裤腿,噗噗嚓嚓的下到小河边,随手一摸,提起来一个大竹篓来。
少女与少年本就是街坊邻里,从小一起长大,对少年的手段心思可谓是知根知底。方才的生气,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及至听到少年的呼喊,早已是停了下来等候在那里了。待到少年跑到跟前,少女装作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少年手中的大竹蒌,撇撇嘴,冷哼一声,道:“这次的收获如何?又有几条得手?”
少年把大竹蒌往少女面前一推,得意洋洋,抬眼望着少女。少女微微查看,也不多言,又是一声冷哼,不再搭理少年,反而想着来路而去了。少年也不生气,屁颠颠的跟在后面,嘻笑不已。
这个少年名字叫做方浩,二狗子乃是他的小名。乡下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起名叫做“二狗子”图的是一个贱名好养活的意思。及至前年入了书塾,老夫子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方浩”,只是“二狗子”这个小名早就是被街坊邻里叫的口熟,反倒是一时改不过来了。少女的闺名叫做石小环,与方浩家乃是对门的邻居,因两家的长辈交好,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故而自小就一块玩耍,亲热的紧,没有什么太大的忌讳。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回走,到的小集市看到前面熙熙攘攘的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而人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得有热闹可看,就用力地挤了进去想要一看究竟。
“你这无耻的道人,快些赔我的西瓜,赔我的大车”一名老农扯住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老道,涨红了脸,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没有什么别的说法,旁边摆着一辆缺了一个把的大车。
“大家都看到了,那些西瓜都是老道我施法变出来的,凭什么要赔你呢?”老道也是惫懒,就是不承认反而说道:“老道要尝你的瓜你不舍得,如今自己变出来了你又要老道赔你,大家说说有这个道理么?”
周围的人都是点头,说这老农不对。老道见得周围的人支持他,更是神气活现,拍拍老农的肩膀道:“大兄弟啊,做人何必吝啬呢?有道是‘有舍方才有得’,不舍一毫,哪里会有大得呢?”
言罢,老道摇摇头,仿似感慨万千一般,转身离去,口中喃喃几句“世人愚昧,世人愚昧!”不已。只留下老农蹲在地上,哀哀哭泣。
方浩听得稀奇,和周围的人打听一番,方才得知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老农来集市卖瓜,周围人问价,老农略带拘谨的应付着,不过价钱却是不低。就这老农,硬是让无数久经沙场,极擅于磨牙讲价大婶子老妈子铩羽而归,无论怎么讲都不肯将价钱放低些。被这些牙尖嘴利的老娘们逼得紧了就突地冒出一句:“俺媳妇说了,一文都不能少。”旁边的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摇头不已。
这老道也想吃瓜,请老农施舍一下,老农哪里会允。老道见得如此,就捡起旁人吃完吐出的瓜子,扒了一个小坑种下,又请人施舍一碗开水,说是种出瓜来请大家解渴消夏。
老道奇怪的举止吸引了周围的人,纷纷围拢。
只见得瓜子在浇了一碗开水后慢慢抽芽,慢慢长大,开花结果,结了满地的西瓜出来。周围的人一通哄抢,老农也是趁机抢了一个瓜抱在怀中。
及至众人散去,老道又“叮叮当当”的将没有了西瓜的瓜蔓伐去,扛在肩头要走。
突然老农大骂着向老道追去,扯住老道。原来满车的西瓜不见了,车把还少了一边。这,就是方浩方才看到的一幕的缘由。
方浩将手中的鱼篓往石小环的手中一递,转身向着老道离去的方向追去。不理小环的喊叫,只是远远地传来一句话,“小环姐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回家。”
老道的身影似缓实快,叫他也不回应,方浩咬牙紧追,偏偏就是差那么几步追之不上。及至到了街道的转角,方浩追过去后,早没有了那老道的身影了。
方浩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个世间还真的有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