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温和的下午三点,太阳是炙热的,天空中飘着纯洁,自由,与熟悉感无关的那种云。
与故乡无关的那种云。
我站在墨尔本的街角,穿着制服,那衣服是红白色条纹的化纤面料,在初春的时节还有些微凉。
我站在冰淇淋柜台前,叫卖冰激凌。
为什么要用叫卖这个字眼,可能是因为冰激凌的浪漫与我无缘。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跑过来。
像一个天使一样。
浅灰色眸子上的金色睫毛有阳光的味道。
我想这也许就是上帝的宠儿。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叫着我,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盯着柜台看。
我看他用他的小肉手指着一个蓝莓味的冰淇淋,眼睛发直。
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像是他爸爸。
他爸爸朝冰激凌车走了过来,孩子立马飞奔向他,把我和他爱的蓝莓味冰淇淋留在原地。
向爸爸的方向跑去。
.......
我站在这里卖了三年的冰激凌。
我感觉我的生命的一点一滴都在那些冰激凌中融化掉然后再冻起来成为口中的食物。
被消耗殆尽。
看着绿色草坪上的孩子们疯一般地玩耍。
看着蓝的发狠的天空,我这样想着。
突然,天空中飞过一个纸飞机。
“帮我捡一下好吗?”我随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男生,声音很好听,很干净。
他逆着光走过来,我看不清他,只看得到被光作弄之后拉长的影子。
我像个傻瓜似的愣在那里,直到他走过来,我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你没事吧,是听不到吗?”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修长的手指,指甲剪的很短,很干净。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我慌慌张张地回答。
“是因为我太帅气么哈哈哈。”他说着。
我笑了,那么毫无防备地,那么自然陌生地笑,就像漂浮在我头顶上的云。
“我看你好久了。”他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我,深蓝色瞳孔,深陷的眼睛,像深深的潭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吧?”那种质问或者是疑问,让我后背一凉,即使是下午的三点太阳还是肆无忌惮地挂在天上的时间,那种冷冽的问题,让我的心脏突然加快了速度,血液在身体里加快了流动。
我倒吸一口气:“我不认识你”。
就像是马戏团的表演,正在热闹的时候,突然一片漆黑,全场哗然。
他走了,带着他心爱的纸飞机。
又留下了我和找寻主人的冰激凌。
那些不属于我的冰激凌。
转眼间傍晚就从我身后默默流泻,我站在古老城堡的青灰色台阶上,它们凹凸不平,被时光磨的很光滑,我每次站在这里的时候,都想让它们把我吞噬。
当时钟敲了一下,我立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地狱。
即使是地狱,也要回去,因为无处可去。
我开始推着车子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但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力量变大了,车子轻了许多。
我一扭头,刚刚那个男生在我后面帮我推着,眼睛看着远方的天和地。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
“谢谢你帮我”。
他没有理我,继续推着。
推到目的地,他长舒一口气:“还挺累的,你明天还来吗?”
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清凉。
“不。”我的回答很生硬。
“那我等你。”
其实我是讨厌这种回答的,这种给人希望的回答,这种容易变成失望的回答,这种逼着自己不要有期待的回答。
我暗暗收了收心,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头也不回的走掉,应该说是落荒而逃,逃回属于我的地方,即使那是地狱,也许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就不会有机会重新站在阳光下,只能远望,那令人羡慕的阳光和微笑。
我难道是把灵魂卖给恶魔了吗?我每天都要问自己一遍,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我就每天问自己,每天向上帝祈祷,是啊,人只有经历困难时才会想到上帝,请他救赎。
“赶紧起来,老板来了!”我旁边的大娘拍着我的背,惊慌失措的站起来,那种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像是走钢丝的首次表演,那种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会感染到我,让我手心出汗。
“要是敢偷懒的话都给我等着!”
我提起一口气,悄悄地,接着咽了一口唾沫,头低着,卑微的低着,像个改造者。
“明天照常,上头让加时,不许偷懒!”。
看来我又要站一天,站到天昏地暗太阳轮回天诛地灭宇宙洪荒轮回。
明天他会出现吗…
不可以,不可以想,我告诫自己,这样想的话内心会有一股暖流升起,而我却不配拥有,不可以,人的希望和欲望很像,一旦有了,就很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