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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为君之道

瑾走后,我抓紧时间磨墨临摹。等瑾回来的时候我才惊觉已是傍晚,房中光线已十分昏暗,而我竟然毫无察觉。

瑾将一个食盒放于桌上,惊道:“怎么连包子都没吃完,我还以为你早就饿了呢?”

“呃……”我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我忘记了。”

说着便走过去打开食盒,哇,居然有好大一盘排骨!我忙盛了米饭,开始狼吞虎咽。

“地图临摹得怎么样了?”瑾说着便走过去看我的成果。

我忙放下碗筷跑过去拦在瑾的身前:“呃……没什么好看的,没你画的好,还是不要看了……”见瑾有些疑惑,我又道:“明天,明天再给你看……明天一定给你看!”

瑾不再坚持,回到了桌旁坐了下来,我松了口气。

好险!因为怕来不及临摹全图,我只先重点临摹了从南都去往三国交界处晋城的路线。而这便是我所计划的跑路路线。要是被他看出了端倪就麻烦了。不过前提是得出得了王宫。

我赶紧将未完成的地图收了起来,又继续回到桌旁吃饭。

瑾拿了油灯过来:“我要点灯了。”

“哦……”我了然地移了个位置。

在有光的地方要隐藏自己,先要隐藏好自己的影子。

吃罢饭,收拾好碗筷,瑾将食盒提了出去。我就在里间走动消食。闻得外间有些动静,有人进进出出,我忙放轻脚步,提高警觉,就怕被人发现。

不一会儿,动静消失,瑾走了进来,道:“你要不要沐浴?”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发现瑾脸居然有点红了。我忙道:“要啊,要啊!十分迫切地需要,你想得太周到了!多谢你了!”虽说有神奇丝带“护体”,但是在马厩呆了一晚,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

“那我在里间看书。”瑾轻笑了声,道。

外间角落处,几方屏风围挡着一个浴桶。我走过去,拆下丝带开始洗浴。温热的水让我瞬间放松。临摹了一天地图,右手手臂都酸了,刚好泡一泡。

突然我想到神奇丝带会不会也防水啊?立马掬起半捧水泼向丝带,却见那水聚成滴顺着丝带滚了下去。啊哈!真的是太神奇了,我几乎要欢呼出声了。

沐浴完后,我将丝带放进浴桶,搓洗那并不存在的污渍。这才重新裹上,本来想裹上白面图新鲜,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裹成了黑色木乃伊。收拾的时候发现旁边有套男装,应该是瑾的吧?是给我准备的么?算了,懒得换了。

然后我就依旧以一副黑色木乃伊造型,发丝滴着水走到瑾的面前坐下。他见我依旧裹着丝带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外间。不一会儿,有人进来搬走了洗浴用品。之后没了动静,瑾走了进来:“你要是累了就睡吧!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我见他没有要睡的意思,就说:“我写点东西。”现在点了灯不方便临摹地图,不然便会暴露身形。反正重要的部分已经临摹好了,不差这一时。

瑾在我对面坐下:“我看看书。”

我找来一个空白小簿子,思索了一番便写下了张九赞的《为君论》:

【天生人,本无贵无贱,聪明之质相差无几。后境染习成,性更变,为良性者发展,为恶性者堕落。假使良者续临善境,则立壮志、展宏图、成大业,位居荣耀。而恶者再临窘境,则固顽者汰,勇迁者起。纵良不善自律自省者,终难有所为,况恶而不迁者乎!

是故,天子一说,实为谎语,惟其良占上风,才与境接,得道多助,积势乃成尔。由是可知,王侯将相既无种,亦非天定,若天定听之任之即可安享殊遇,何须狡兔死、走狗烹,何须杯酒释兵权,何须东厂西厂环伺保护。

欲成王业,主境须备,客境须接,人境相随,少其一方,则事不成。自古及今以成败论英雄者众,故欲成霸业,显宏志,须慎之又慎、笃之弥笃、恭而又恭。

逢盛时,不可狂妄高傲,以为非我不行,莫我不能。周虑详查之后方可举事。临逆境而不能克谐者,无才;临顺境而不自律者,无德;处经常而不重细节者,无节。更有殊境种种,或需危而不惧、险而不惮,或需不拘常理、英明果断,或需装疯卖傻、甘受垢侮,或需深藏不露,一言不发,或需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若举止不当,非唯徒劳,甚至关命。

人言君有种,盖客境难营、江山稳固、手中无兵矣。纵观古今,暴兆、强凌、盛雄(此处原为:暴纣、强秦、盛唐,改为今世历史人物)无不金戈铁马,固若金汤,一旦时事变,人心悖,则一人高呼而天下应,雄师溃而宫廷败,倒戈灭君者朝朝皆有。所以,为君非天生,为臣非地造,为人非化生,皆主客人三境相用相生而致。】

一篇写完,感觉有些累了,便准备睡了。瑾待我躺下后吹灭了灯火,去了外间。

只要能再平安躲过两天,就能离开皇宫了……现在又有了地图,到时候一回家便准备跑路……想着想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高升,瑾也不在。真奇怪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居然能睡得这么安稳。或许是因为有瑾在吧?

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纸包,我走过去打开一看,嘿嘿……又是大的包子。洗漱完后,拿起一个就啃,咦~排骨馅儿!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吃饱喝足后,继续我的临摹大业。

终于完工了!我放下毛笔,仔细再看了遍,虽说没有瑾画的那么生动形象,不过地图嘛,美观是虚的,实用就好。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现已是傍晚,瑾还没有回来。

我收拾好笔墨,揣好地图,将剩下的两个包子吃了,瑾还没有回来。

夜渐渐深了,一丝不安悄悄向我袭来。

忽然外间传来一丝动静,有人进来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通报,脚步也是刻意放轻的?不是瑾!我来不及多想,如惊弓之鸟般翻身上梁,屏住气息,将自己融入静黑的夜色当中。

刚在梁上藏好,一个黑影便从外间闪入,四处查探一番后又很快消失。我缓缓舒了口气,看着空空的房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片刻前所见的人影是我的错觉。

我心有余悸,全身冒冷汗。也不敢再贸然下去,只期盼着瑾快些回来。

是谁在叫我?

一道亮光闪过,我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竟趴在梁上睡着了。

瑾正举着油灯轻呼我的名字。我没敢贸然下去,怕吓他一跳,只轻轻应了声:“我在这里……”

瑾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竟隐有泪光。我有些感动,飞身落地,压低声音,解释道:“之前有人进来,我躲在梁上,没曾想不小心睡着了……”

“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瑾满含愧疚地道。

我有些过意不去,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感激你呢?”

“你不需要感激我,这都是我自己要做的。”

嗯……瑾也太客气了,不过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反正不管怎样,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随你,那你就记着吧……”瑾的神情终是轻松了些。

同昨天一般洗漱完后,我继续剽窃中国文豪大作,瑾依旧看书。只是我偶尔会与他闲聊两句。

欧阳修《为君难论》节选:【呜乎!用人之难难矣,未若听言之难矣。夫人之言非一端也,巧辩纵横而可喜,忠言质朴而多讷,此非听言之难,在听者之明暗也;谏言顺意而易悦,直言逆耳而触怒,此非听言之难,在听者之贤愚也;是皆未足为难也。若听其言则可用,然用之有辄败人之事者;听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此然后为听言之难也。请试举其一二:予又以谓秦赵二主,非徒失于听言,亦由乐用新进,忽弃老成,此其所以败也。大抵新进之士喜勇锐,老成之人多持重,此所以人主之好立功名者,听勇锐之语则易合,闻持重之言则难入也。】

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节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写完后我便早早地躺下了,却是久久没有睡着。虽然瑾极力掩饰,故作轻松,不过还是藏不了眼中那一抹深深的忧虑。看来这里已不再是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明天已是最后一日,华王必定不会甘愿认输,搜查只会越来越密越来越严。说不定已被发现了蛛丝马迹,或许这里已经很危险了!思考再三,我决定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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