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该起床了!”轻柔的女声将我唤醒,是新儿。
我睁开双眼,新儿窈窕的身影印在我的门上,迷糊中回道:“嗯……新儿,有事么?”一般没有人来扰我清梦的啊?
“夫人今天带小少爷们去游湖,让奴婢来叫小姐一块儿去。”
是哦,跟绦和陶约好了今天去摘莲蓬的呵!我一下来了精神,坐起身子:“嗯,我知道了,你跟母亲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我迅速地起床,洗漱,换衣裳,挽了头发,化了淡妆。最后在铜镜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去往膳堂。
母亲和绦他们坐在桌旁,并未开席。我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过去坐下。
水果糕点饮品陆续端上了桌。绦和陶都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真好,不用去夫子那里上课,还可以去坐船,看荷花……还说要摘最大最好吃的莲蓬。我笑他那么多的莲蓬,你怎么知道哪个最大,哪颗最好吃?陶犟嘴道他就是知道………
用过早餐,时辰还早,奶娘并丫鬟们带着绦和陶回屋换衣裳,整理发髻。
我正想出去走走消消食,母亲叫住了我:“前几日给你新做了身衣裳,你去试试,合适的话就穿着,再让新儿帮忙挽个配服饰的发髻。”
我心里一惊,该不会是去相亲吧?
无奈地随新儿来到母亲的卧房,换上她拿过来的鹅黄套裙,却是刚好合身。新儿又重新给我挽了个繁复别致的发髻,被她这样一弄,竟有些粉雕玉琢的样子,看得我自己都不习惯。而陶和绦更是连连夸我好看,也不来拽我的衣角了,说是怕弄皱了不好看。我暗叹一声,上了马车,继续我那被打断的懒觉。
“小姐,芙柳湖到了!”又是新儿,哎……
我伸了个懒腰,正要掀帘下车时,帘外递进一方丝帕。
“小姐若是觉得困,可用丝帕覆面,过会儿再上船也无妨的。”
我道了声谢,接过丝帕,只感觉丝帕润润冰冰的,且带有丝丝幽香,很是好闻。覆于脸上,一阵凉意袭来,顿觉舒适提神。这丝帕上定是喷了什么,等下定要好好问问新儿!
片刻后我就神清气爽地跟在母亲身后上了船。
一上船我便不着痕迹地查探周围的环境,上船的时候注意到大船底下配有两艘划桨小舟,想着有没有可能得空溜去“秘密基地”玩一会。
我们乘坐的画舫正缓缓驶向湖心,远远地可以看到已有许多大船都聚集在那里了。怎么这么多人?集体相亲么?我仔细一看,都是些女眷啊!难道不是相亲?是集体游湖赏花?我有些疑惑了。
渐渐地画舫慢了下来,与邻船靠在了一起,两船中间还搭上了踏板。我仔细一瞧,原来是母亲娘家尚书府的画舫。
母亲带着绦和陶准备过去,见我过来,望了我一眼。我忙讪笑道:“你们过去吧,我就不去了。”母亲也不多言,带着他们过去了。
待他们走后,我假装看风景,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躲进净室。换上顺来的船夫服饰,悄悄上了小舟,戴上遮阳草帽,解了绳索,摇动双桨,缓缓划向东南方的莲花丛。
像母亲他们这样游湖,是不可能享受到赏荷花、摘莲蓬的乐趣的。母亲昨日说了那样的话,想必以后能出来玩的机会不多了,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玩玩。
划了好一会儿才到得莲丛,以前跟哥他们来过几次,我们的“秘密基地”就在这里面,当初还是我发现的呢!我加快速度,一船扎进了莲丛之中,周围环绕着荷叶荷花莲蓬,还不时有蜻蜓飞过。我心中激荡不已,情不自禁放声高歌:
手把一只划船的小桨
载满了鲜花儿去街上哎
划呀划呀划呀划呀
清清的河水花儿香哎
手把一只划船的小桨
卖完了鲜花儿买衣裳哎
划呀划呀划呀划呀
穿着那新衣真漂亮哎
嘿呀水呀水荡漾
前浪推后浪哎
嘿呀心呀心向往
幸福万年长
手把一只划船的小桨
阿哥撒网我摇桨哎
划呀划呀划呀划呀
满船的鱼儿条条壮哎
手把一只划船的小桨
阿哥伴我坐船上哎
看着夕阳望着流水
爱像那江水万年长哎
…………
——汤灿《幸福万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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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完,荷花莲蓬也摘得够了,秘密基地也到了。
这是一片四面被莲丛包围的大片水域,非常隐蔽。小时候常跟哥他们躲到这里来游泳,从未被人发现过,后来这里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迫不及待地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游了几个来回,只觉全身舒畅,快活极了。
忽察觉附近好像有动静,惊飞了一只鸥鹭……
今天都是些权贵在此游湖,应该不会有渔夫莲女……许是哪个奉主家之命出来摘莲蓬的奴仆吧!我忙扒住船沿,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只待那人走过。可是那动静却是越来越近,好似正朝这边而来,看来躲不住了,得开溜。
我迅速爬上小船,摇动双桨一头扎入莲丛。可还没摇出几米就被叫住了:“刚才是姑娘在唱歌么?”很温润的男声……
来得好快!有丛丛莲叶遮挡,我起身转过来对着他垂头作揖道:“是的,我乃是渔家女,误入此地,惊扰了公子,还望恕罪。”
“无妨,只是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很是礼貌谦和。
我起身打量着他,衣着不凡,温润如玉,眉宇间隐有大气磅礴之意,好一位天之骄子!
“不知公子有何事?”我有些疑惑。刚观察各船均是女眷啊,什么时候来了位公子?
“大王要见姑娘。”依旧温和的话语却让我周身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华王来了!华王来了?他来干什么?今天来的都是女眷,女眷!好像都带了幼女,天!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我宁愿永远也不要明白……
这是华王的选秀场!
传言南国华王喜好稚女,且不长情,至多三月便被抛之脑后。虽说只是传言,可是只要不是有心人刻意为之,传言大多有其可信之处,况且南国上下谁又敢毁谤这位暴戾的国君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姑娘不必惊慌,请随我来即可。”说着他便要过来。我忙止住了他:“等一下,你先别过来,我先换个衣服。”既然躲不掉了就只能另想他法了,不能再谎称自己为渔家女,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了。
见他有些疑惑,我也懒得解释,只冷冷道:“你转过身去!”他显然有些讶异,却也依旧转了过去。在莲丛的掩映下,我迅速换上鹅黄套裙,现下看着这鹅黄套裙当真是有些讽刺。母亲竟盼着我被选进宫么?她不知道王宫的传言么?终究不是亲生的呵!
我抑住悲伤,深吸了口气,摇动船桨,驶出莲丛。
那位公子听得动静便转过身来,望向我开口道:“小姐可准备好了?”
我往船上一躺,拿了片荷叶遮面,一边散开发丝一边道:“待我头发干了便随你去,现下这般恐冒犯了圣颜。”
“好!”许久才听得回应。
“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瑾。”
挺简短的回答,可我却是知道了他是谁,他乃南国三王子。“博学多识,心系于民,有治国之才!”这是哥对他的评价。
“瑾王子,”我自报家门:“我叫蝉,是鹄的妹妹。”
“原来是蝉小姐,听令兄提过,说小姐喜欢唱歌词不明的歌……”他停顿了一下:“今日一听,甚为悦耳!”
我唱的是21世纪的歌曲,中文或是英文,今世的人当然不明其意。要是平日听到这样的称赞,我肯定开心极了,可如今却是因此埋下了祸根。到底要如何才能减少被大王选中的可能?
“不知瑾王子知不知道大王招我前去有何事?”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个……我不知。”瑾王子真是慎言。
我不再说话,清香萦鼻却是驱散不去心中的阵阵烦闷。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脱身呢?
“蝉小姐的发丝应该干了。”温和的嗓音在我听来却是催命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内心翻滚不已,表面装作不动声色。我拿掉荷叶,坐起身来挽头发,却怎么也挽不回原先的发髻,只得打散重挽了个简单的垂髫髻。
“走吧!”我整理好服饰,摇浆驶向瑾。瑾调转船头,在前面带路,他的速度不快不慢,我刚好能跟上。
出了莲丛,我惊着了:前面停着一艘画舫,上面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看服饰是宫中侍卫,这排场够大的呵!难不成还怕我跑了不成?
有两位分别身着黄色与粉色衣裳的姑娘跳到我的船上,而船身未有一丝晃动,可见功力不一般。
在她们的“服侍”下,我上了大船。
画舫朝着湖心一路急驰……
片刻后便抵达湖心,众大船间早已留出一条宽敞过道,画舫畅通无阻地靠在了一艘豪华得有些夸张的大船旁,看来这就是华王的船了。黄粉衫姑娘带着我上了大船,只瑾跟了上来,其他人均未动。
上了船才发现这艘船比在下面看的还要大,面积竟快要赶上一个小型院落了。
最终,我们来到了一间大厅。我扫视一周,发现各府女眷都在,人太多,又不敢一一细看,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在。
高阶之上正中坐着一位身着黑色服饰的中年男子,确是华王无疑了。我俯下身给华帝行了个大礼,未说一字。
“免了!”语气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真不知他这令人臣服的气势到底是民众为他造的,还是他与生俱来的。
我缓缓起身,却只盯着脚背。
“你是哪家的女儿?”
我正在腹内小心地措着词,母亲来到我的身边,向华王深深行了一礼,道:“小女对大王多有冲撞,是妾身管教不严,枉为左司夫人,妾身甘愿领罪!”
领罪?是呵!罚与赏只在上座之人的一念之间。母亲你这是拿我在赌么?
“原来是武公之女啊……”华王的语气有些缓和,却依旧让听的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早有耳闻,武公独女不一般,今日一见,传言也不尽虚假嘛……”
我神经一下紧绷,心中满是暗讽,什么不一般?哪里比得上你暴戾肆意,不同非凡!
“蕊妃前几日还跟我提起过这位侄女,甚为想念,你今日便随寡人回宫去看看你姑姑。”
听得此言我惊得抬起头望向他,他却是一派随意慵懒的模样。我心中更加暗讽不已……看姑姑么?谁不知道你已多年未曾踏足姑姑寝宫,别说跟她好好说上几句话了,连见上一面都困难,都以为你都忘记有这样一个人呢?想不到竟然还记得。
“蝉儿也时常念着姑姑呢,只是怕扰了娘娘,如今大王仁慈,成全她们姑侄间的思念之情,妾身对大王感激不尽,愿大王鸿福泽天,永享万世!”
我诧异地看向母亲,她竟如此说话,还说了这么多,她果然是乐于促成的!母亲,您的清高呢?您对我的包容呢?难道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用我来作为牺牲品?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虽然我任性不听话,可我真的有把你当母亲看的!
我的眼角湿润了,思绪也乱了,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木木地跟着黄粉衫姑娘退出了大厅,穿过曲折廊庭,进入了一间寝房。
在桌旁坐下,不多时有人送来饭菜。我却是毫无食欲,只觉累的很,来到床边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