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还是程憨牛初见他时的样子，冷冽得就像深秋的霜。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感觉白穆身后的人离白穆稍微有点远了。
他们渐渐地走近了，程憨牛本以为白穆会和他打个招呼的，可是并没有。白穆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没有。
他看着白穆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称赞，虽然白穆的性子很冷，可相貌和身形度量却是极好的。士兵的衣服是那种偏宽大一点的，可白穆却硬是穿出了纤长的感觉，换其他人，估计就会是麻袋了。可惜这样的人，注定是和自己没有交集的。这种感觉不会让他羡慕或是嫉妒什么的，只会是很平淡的，就好像是隐士不经意见了达官贵人家的一簇名贵菊花，也只是叹一声奇哉妙哉罢了。
自从白穆他们那列人进去之后，之后进去的人就没断过，大概是因为他们是第一队吧。在他们又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士兵好像才进完，才开始轮到预备卫。
西城门外是一条大概有五米宽，环绕着整座城的护城河，河靠城门的这边还栽着大约一米宽的树林，也是环住了整座城。再往西，就是有木栅栏围住的、巨大的沙场。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片沙场。
此时的沙场上，早已有密密麻麻的兵立在那儿，好像一支马上要出征的雄师。他们进去之后就站到了最后面，这基本上就是预备卫的地方，没什么有争议的。
等所有的兵全入场之后，最前面的台子上就上去了一个人。因为离得太远了，所以那人长什么样子他根本看不清，只隐隐看得到那人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人的声音倒是很中气十足，喊起话来也很容易听见，为了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他基本上是一次喊一句。
“从今天开始！”
“各位就真正是徐州镇南阵军的一员了！”
“我的名字，古少峻！”
“我，就是镇南将军！”
“也是这个军营里军衔最高的兵！”
“最后，希望你们，也可以是军衔最高的兵！”
这些话喊完之后程憨牛有一小会儿没听到那个古将军说话了，估计要么是话说完了，要么就是喊累了，停下来歇会儿。
果不其然，古将军又开始说了。
“冯彧，冯将军，也在我们营中！”
“之前说冯将军遇刺的，都是谣言！”
“冯将军安然无恙！”
“我们要相信冯将军！”
这句话说完之后，下面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我们相信冯将军！”
登时就像开了士兵的闸一样，此起彼伏的喊声就响起来了。
“我们相信冯将军！”
“冯将军是无敌的！”
“哪个王八蛋说冯将军受伤了的，老子打不死他！”
军中的人哪怕不敬皇帝，也绝不会不敬冯将军的。因为冯将军的功绩太显赫了，一生驰骋沙场，他当了多久将军，就为大沂护了多久江山。至于最近的南北之乱，一是因为匈奴和南蛮的实力增长太快了，二则是冯将军早些日子已卸了兵权，都快要告老还乡了。要不是这祸乱，他早就去享天伦之乐了。
而程憨牛早在古将军说了冯将军的时候，内心就沸腾了，然后他就开始找冯将军的身影，但是并没有找到。
就在前面的将士都疯狂地喊着的时候，台子上走上来了人。那人并不高大，甚至有点矮小。但在他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将士都安静下来了，仿佛多说一句就会惊醒这场梦，那个人就会消失一样。
程憨牛也在那人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紧紧盯住那个人。虽然同样离得很远，但他好像能看清那人的五官一样。事实上，他看清不清将军的五官，之所以有那种感觉，只是因为他小的时候看冯将军的画像太多了，所以忍不住就联想在一起了而已。
台上，冯将军的声音没有很大，但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在最后面也是听的很清楚。
“各位同袍，很抱歉这几天可能给你们添了不少困扰，也很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我只是想说，我冯彧，还没那么脆弱，毕竟有你们在我身后，我不会轻易倒下的。”
这话说完，又是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加欢呼。冯将军只得无奈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安静。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如狼的南蛮，他们很凶残，很狡诈，很善战，你们里面可能有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甚至尸骨也可能回不到故乡，你们怕吗？”
“不怕！”士兵都极其激昂地回答。
“很好。你们也要知道，你们中的有些人，不仅不会埋骨他乡，反而会升官进爵，战争完毕后就会衣锦还乡，继而光耀门楣，荫及子孙，你们想吗？！”冯将军说，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走。
“想！”将士们继续欢呼。
“我曾经也想过，而我现在也做到了。”冯将军最后说了这句话，虽然这句话说的并不是怎么慷慨激昂，但比那些空落落的话有用多了。将士们的眼里都升起了小火苗，心里也进了小火苗，那些会不停息地灼着他们的心，敦促他们进步。
程憨牛记住了这些话，他不保证他会足够幸运到一路平平坦坦地达成像冯将军一样的成就，但他至少会努力不让自己太早地就退了场。
他想起自家老爹平时让他学的东西，虽然凭那些东西不足以让他一辈子横着走，但现在最起码够用了。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预备卫啊，连正式士兵都算不上。
路都是一步步走的，虽然他的路可能不太平坦。光是他所了解的就不平静，王朝之外风雨飘摇，王朝之内也似乎并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些什么，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怕什么！
他站在阳光下给自己鼓劲，就算世道不济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不活了吗？再不济能比的上冯将军当时的时代？
想到冯将军，他立即就觉得自己有了干劲。最起码自己不是盲目行走，最起码，他还有目标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