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美貌的少妇人正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易无忧——远督侯自爱妻亡故之后,一直鳏居,未曾听说想要续弦的意思。此次出征归来后,怎么会突然就娶亲了呢?
那边,易无忧也是满腹狐疑地看着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称上夫人二字,而且是犹豫了片刻才叫出口,似乎是要刻意去掩饰她的身份。
“夫人,您怎么也来上香了?倒是很久不曾见您了!”叶薇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正在审视对方的两人,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美貌的少妇人稍一怔,似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轻轻一笑转了眼朝叶薇看去,寻思了片刻才问:“这……这是薇薇吧?上一次见,记得还是忆儿周岁的宴席上。几年不见,倒是长成标致可人的大姑娘了。”
听了这声夸赞,叶薇微微一笑,羞涩地低了头。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是让易无忧看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忆儿抬起手抹着她的脸疑惑地问了句:“娘怎么在抖,冷吗?”
轻轻一笑,易无忧摇摇头看着忆儿,忽然眼珠一转笑着来了句:“娘不冷,只是刚刚听见一只乌鸦在学黄鹂鸟叫,娘被那阴阳怪调的声音给吓到了,所以才会发抖的!”
听着身后传来不可抑止的两声笑,易无忧轻声一咳,堆着那暖暖的笑抱着忆儿率先走向前去。听见了这话的人,都明白她在嘲讽叶薇,奶娘和锦怡想笑却又不敢,如锦和诗画倒是管不了那么多,从喉间溢出两声笑后跟在了易无忧的身后。
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叶薇恨不得立时掐死她,可看着身边的人她还是忍住了怒火,笑着转过头刚要叫声夫人,就听见忆儿童言无忌、那让人哭笑不得的问话传了过来:“娘,哪里有乌鸦?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听见乌鸦叫?娘,乌鸦在哪里?”
忽然间传来的一阵清脆开怀的爽朗笑声,听到叶薇瞬间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转眼间却又散了那一身的戾气,甜甜的一笑扶着身边那美貌少妇人:“夫人,去上香吧!您就这么来一趟大概也是不易,祈福完了还是早早的回去吧,免得生出事端来。您一个人,身边就带着一个丫头,怕是不安全。”
轻拍了她的手,美貌的少妇人浅浅一笑:“我这样的穿着,谁能认得出来我是谁?”
“咱们不就认出来了吗?”陪在身边一路向前走着,叶薇看着前面言笑语欢的几个人,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若是遇上某些心怀不轨、心术不正的,那可就真难说了。”
眼看着身边叶薇那闪着怒火盯着易无忧的眸子,美貌的少妇人眉头微蹙片刻后却是了然的舒颜一笑。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想必谁都看得明白!
听着那阵阵梵音;看着大殿里那些诚信求拜的善男信女,抬头仰望着慈眉善目、庄严肃穆的佛祖宝像,易无忧有着片刻的犹豫。她是个无神论者,不信怪力乱神,可是自她来到这里之后,她开始怀疑了、犹豫了。佛祖,真的有佛祖吗?真的是她诚心祷告,心想之事就能有所成吗?
将忆儿交到奶娘手里,易无忧走到佛祖宝像前缓缓地跪了下去,双手合什、闭上双眼诚心地默念:“佛祖,我本不信你。可自我来到这里之后,我便信了七八分。如今,我用十分的诚信,诚心诚意地乞求您,让夏侯沐过得好。让他忘记那些仇恨,也……也忘记我。希望他能和林嘉过得好,不要让林嘉像我这样把离开当成唯一的选择。只要他们能过得好,我就是呆在这个远督侯府一辈子,也毫无一句怨言。”
缓缓地睁开眼,瞻仰着佛祖慈悲的金面,易无忧的心里一片清明。刚要起身却发现身边和她并排跪着的正是那个美貌的少妇人,也正闭了双目诚心祷告着。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侧颜,易无忧觉得她的脸上竟是与她年龄不符的一派祥和,看得久了居然发现她的侧颜似乎和她认识的某个人有些相像,可寻思了片刻却不曾发现有谁也有着如此祥和的侧颜。
“向佛祖许了些什么愿?”睁开眼就发现旁边的人在看着自己,美貌的少妇人浅浅一笑转头看着她。
“呃!”微微一愣易无忧有些尴尬,急忙站了起来后手伸向正欲起身的少妇人。似是一怔,美貌的少妇人随即搭上她的手敛着裙裾站了起来等着她的回答。
转眼又看着佛祖金像,易无忧静静地答着她的话也是诚心地向佛祖祷告:“希望佛祖保佑那些牵挂着我,还有我牵挂的人。希望他们都过的好!”
“倒是贪心。”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后,美貌的少妇人看见易无忧瞬间尴尬了的脸,忽然展颜一笑,“不过却也是诚心。”
看着她这真正开了怀的笑,易无忧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词“桃花娇,容颜俏,惹来清风报春早。”这是她自张秋池之后,见到的第二个美丽的女子,可是却美得不一样。张秋池的美,是让所有的人都会去注意她那美丽的容颜,被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倾倒;而这个女子却不一样,她美地内敛,或许说是她的容颜并不绝世,可她的周身、她的整个人却由内散发着一种美丽、高贵、娴静气质,让人折服。她的美,相较张秋池,却又是上了一个档次。
“小姐,那里有个老和尚在算卦。”欢快地走到她面前,易无忧顺着诗画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老和尚摆着案几在算卦,可他旁边的挂帘上却是一个大大的“缘”字。
歪了嘴摇摇头,易无忧一地反应就觉得那老和尚肯定是个骗子,在这庙里骗些小钱。然而就听一边的老夫人来了句:“今天来的还真是巧,碰上了慧源大师替人算卦。”
“怎么?这个老……老禅师,算卦很准吗?”本来想说老和尚,一个老字脱口之后易无忧才发觉不该这么叫,立马改了口。
“不能说精准,却也是**不离十了吧!”似是很尊进这个老和尚,美貌的少妇向易无忧解释着,“慧源大师是安国寺的住持,偶尔地逢了吉日便会在大殿里设案替人算卦。从不收取卦金有缘,却也只替有缘人算卦。所有能至今为止,能有幸得慧源大师算上一卦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哦?是吗?那我倒真要去看看。”这么一说,到让易无忧有了兴趣,这个老和尚真的这么神?
“我也要去!”就在易无忧正要向那案几走去的时候,叶薇忽然跨前一步率先走了过去。见她如此,易无忧也大步跟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你超一步,我赶你两步地走到了慧源大师的案几前,异口同声地对着似乎是昏昏欲睡的慧源大师大喊一声:“我要算卦!”
被着突如其来的两声大叫吓了一跳,白了胡子的老和尚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心不在焉地扫了两人一眼,看见易无忧的时候忽然睁大了眼睛闪过一丝异光,然而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又闭上了眼:“不算!”
“老……老禅师,你看了一眼就说不算?”一巴掌拍在那个本就有些摇摇晃晃的案几上,叶薇瞪着他,看来也是话到嘴边才将老和尚改口成老禅师的。
易无忧倒是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刚刚这个老和尚看她的时候,那看似浑浊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让她心里突地慌了起来,忽然响起了那个俊逸的了尘和尚。了尘能看得出她是个离魂之人,这个老和尚似乎比他的道行还高了许多,莫非他也看出来了?
等了半天不见慧源禅师回她的话,叶薇抬起手就要怒拍那个案几,顿了顿又改成了轻敲,可语气仍旧是那样的急躁:“老禅师,你就是不算也要给个理由吧!”
轻轻地摇摇头,慧源禅师缓缓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叶薇,不再是那昏昏欲睡的老迈样:“你,心不诚,与佛无缘,不算。”
听了这话,叶薇缓缓瞪大了眼睛,突然指针身边的易无忧问慧源禅师:“那她呢?”
“她?”慢慢转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易无忧,慧源禅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命,我算不了。”
“什么意思?”又是异口同声地问,叶薇和易无忧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慧源禅师,等着他的答案。
“本是天外人,此命哪由天。”静静地看着她,慧源禅师那看似老迈浑浊了的眸子里,却是让易无忧惊颤的了然,“你的命,你该是比我清楚呀!”
“老禅师!”愣愣地看着他,易无忧满腹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而慧源禅师也不再搭理她,站起来饶过她走到了老夫人她们那里行了佛礼后,对着那个美貌的少妇人说:“女施主倒是很久不曾来了,此次又是悟到了什么禅机?”
缓缓摇了头,美貌的少妇人眸中却是闪过一丝郁色:“禅机倒没有悟到,却是有了困顿,想要老禅师开导开导。”
点点头,慧源禅师已是了然于心,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女施主请后堂详谈。”
“嗯!”应了声,美貌的少妇人转头笑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要不要一起听大师说禅?”
“那当真是求之不得,能有幸聆听慧源禅师说禅讲道。”得了她的邀请,老夫人似乎有着却之不恭的意思,招呼了叶薇和易无忧一起,跟着慧源禅师向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