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眼角蔓延至耳边那麻酥酥的瘙痒有些难忍,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帐顶,易无忧伸手摸着额角,感觉到的却是一片湿凉。哭了,真的是哭了?原来还是会因为他哭的;原来自己真的没那么坚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骗自己的。
为什么想死都这么难呢?还是知道有他在自己根本就死不了?又或者是自己就那么懦弱的不敢死?都死了这么多次了,居然还会怕死!
闭上眼任眼角的泪水再次滚落,易无忧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到这个世界后,遇上夏侯沐之后,原本的那个自己好像真的不见了。那些人、那些事,已经让她变不回以前的自己了。虽然很想变回到以前的自己,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这个心,已经不再只为自己而跳动,那里面还装了另外一个人——满满当当再没有了其他的空隙。
“王妃,你醒了么?”诗画那带着疑惑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再次睁开眼,易无忧就看见诗画满是关切的脸慢慢露出喜色,“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你要真出事儿了怎么办呢?”
有诗画搀扶着缓缓坐起身,易无忧微微一笑:“我哪儿那么容易死?我命大的很,死了那么多次也没死掉,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才能死掉呢?”这话倒不是玩笑,她自己也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她要死上多少次才能彻底地结束了这个灵魂的生命。
“呸呸呸,”扶着她坐起来,诗画忽然瘪着脸看着她,“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要是被如锦听见肯定又要数落你一顿。”
说道如锦,易无忧四处打量着却没有看见她:“她人呢?”
“熬粥去了,怕你醒来的时候会饿。”帮她递着衣服诗画说着,却让易无忧心里感觉到温暖,她的身边总有这么些人帮着、护着。
“哦,对了,那个奸细抓住了么?”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易无忧看着诗画急急的问着,“我昏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哎!”无奈地一叹,诗画摇摇头,“让他跑了。爷把你送回来到现在,你睡了有一天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呢?”走下床接过她递来的面巾,易无忧疑惑地问着,“那么多人也没抓住他?”
摇摇头诗画无奈地微撅着嘴:“我那天晚上没追到他,他的轻功是真的好。我追出去没多远就不见了他人影儿,就连大胡子也没发现他。不过还好遇见了寻城的官兵,说是城里混进来了奸细,让他们帮着找的。哎,怎么就被王妃你遇上了呢?还差点……”
我人品不好呗!这么想着,易无忧心里一笑却没有说出来。擦脸的时候碰到脖子忽然疼了一下,才想起来那里被自己给割伤了。伸手在包扎好的伤口周围轻轻地抚摸着,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短短半年的时候,身上已经无故平添了三处伤。难道南夏这块地方真的不能呆下去了?不过,也正准备走呢!
“哦,对了。西宁还有攻城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放下面巾,易无忧看着诗画。现在她还是比较关心打仗的事情。
“没有打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有打起来呢!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西宁呢?”叹了口气,诗画直愣着眼神望着前面发呆。
“鬼丫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易无忧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看她那个样子,肯定是在想着西宁那牧马放羊、自在如飞的生活呢。
等如锦端了粥来,易无忧草草吃了些便去找夏侯渲问情况。
问了府里的下人知道夏侯渲在书房里,易无忧慢慢地踱过去。被西宁盗去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也不知道对南夏有没有大的危害。希望他们已经商议出了应对之策了吧!这场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虽然对南夏和西宁都没有那种故国的感情,可从心理上来说,易无忧还是希望南夏能赢了这场仗。
轻轻地敲了门,易无忧静静地等着。听到夏侯渲的那声“进来!”才推看门。可屋子的一个人还是让她浑身微微一震。
眸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夏侯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刚要伸手去扶却生生地忍住了。轻轻的问了声:“你醒了?脖子上的伤好些了么?还疼么?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这样关切的询问,让易无忧有些尴尬。那里面林凡威正刻意的望向别处,不注意他们俩。颔首浅浅一笑,易无忧垂着眉眼不看夏侯沐淡淡地答了句:“多谢王爷关心,没什么大碍了。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先走了。”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夏侯沐听见那声“王爷”后忽然黯了下去的眸。
“三嫂等等。”急急地一声呼唤,夏侯渲叫住了正欲转身的易无忧,“你留下来听听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我?”看着笑着脸一脸期待的夏侯渲,易无忧有些犹豫,隔了片刻点点头,“好吧!你们说你们的,不必在意我就是。”
易无忧选了椅子坐下来后,屋内却是一阵寂静无声。静地似乎连呼吸的声响都能听的清楚。抬眼偷偷地瞧了几人,都是眉头深锁、一脸凝重的样子。
隔了片刻,林凡威重重地呼出口气,轻敲了下身边的茶桌站起来看了夏侯沐兄弟俩:“西宁这次的主帅还是那个远督侯楚汶昊,此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因为是流寇出生,向来杀人如麻、手段毒辣。”
“草场流寇也能封侯将将?”夏侯渲的一问,同时也问出了易无忧心里的疑惑。
“他本就是西宁国远督侯的长子,因幼时失散才落为流寇。直到十五岁时方被远督侯寻回,随着远督侯入伍从军。”背负双手来回的踱着步子,林凡威跟几个人介绍着西宁国那个骁勇善战的远督侯,“后来远督侯辞世,将爵位传给了他。虽然有人不满,却没人说个‘不’字。年纪轻轻就能一步步坐上西宁骠骑将军的位子,可都是他十年来一笔笔战功奠基起来的。老家伙我曾经和他交过几次手,也只是战个平手。唉!再过十年,此人必将成为我南夏王朝一大患!”
话音落后,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忽然“嘭”地声响,吓了易无忧一跳。抬起头就见夏侯渲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和不服:“大患?我定要叫他不足为患。”
听了这话,易无忧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夏侯渲还真是个孩子一样的脾气。抬眼却看见夏侯沐也是淡淡一笑,望着夏侯渲的眼睛里有很久不曾见过的暖暖笑意。夏侯沐真的很疼这个弟弟吧?许是连带他对那个真正的三皇子的歉意,也一起宠在了这个弟弟身上。
“少年轻狂!”笑着摇摇头,夏侯沐看着那个依旧愤愤的六皇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那脾气?你以为父皇真的是嫌你烦才把你支到边疆来的?还不是为了磨磨你那暴躁的脾气。”
眉头轻蹙,易无忧有一些疑惑。听夏侯沐的口气,还是很敬重他那个皇帝老爹的,一点也没有被他罢黜后的愤恨呀!看来这父子俩之间真的有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狂可没错!”盯着夏侯渲,林凡威忽然很正色的说着,“可狂妄,必需要有那狂妄的资格。必需要让人觉得,你就该那么的狂妄。”
听了林凡威这一番说辞,夏侯渲有些兴奋的激动,眸中渐渐溢出异样的光彩。那一句话真的说到这个六皇子的心坎里去了。这个总是如阳光一般灿烂和煦的六皇子,心里也有一番极大的抱负吧?并不像太后她们说的心性顽劣,只爱江河山水。总是呆在那高强阻面的皇宫里,任谁也不会好过,更何况是这个天性开朗好动的六皇子呢?皇上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与其让他那样漫无目的满天下乱跑,还不如让他到着边塞苦寒之地历练历练呢!
“将军,咱们这一次一定要打好这场仗。”从桌后走了出来,夏侯渲眨动着那流转着兴奋光芒的眸子,“就这一次,一定要让西宁那个骁勇善战的远督侯灰头土脸地回到西宁去。我要让父王晓得,我并不是一天到晚不长进的毛孩子。”
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让易无忧觉得他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然而夏侯渲最后的一句话惹得她哑然失笑,原来还是个毛孩子。只是心里那不服输的傲气,让他不愿被父亲当成个毛孩子。大概就是“毛孩子”这几个字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吧。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有这么一股不服输的傲气么?不也这么倔强的轻狂过么?不也想着在警戒闯出一番名堂,做个霸王花么?可如今,那傲气、那轻狂,那些曾经的满腔抱负,似乎都已经消失殆尽、无迹可寻。偶尔的瞬间,都恍惚地不记得那些曾今存在过。
忽然之间觉得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耀眼的锋芒,心里无端地空荡荡地失落起来。那一点愁绪慢慢地散开,虽然淡了却弥漫了整个心间。低了头深深地叹息着,易无忧缓缓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