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恍惚地走回去,夏侯沐径直走到书架前找出来一叠手稿,细细地翻看着。易无忧走后,这叠手稿是他在她房里发现的唯一值得留念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写下的。那些诗句很多都是残句,可是却让他心里深深地震撼,也有很多是他看不懂的东西,像词却又读不通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写出来的。
慢慢地翻看着,夏侯沐默念着那句“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不知道她写下这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难道当时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夏侯沐眼前又出现了那张刻意冷淡着的脸,以及她脸上的那只蝶。的确如夏侯渲所说的,那只蝶让她整个人漂亮了许多。可是那只蝶究竟是怎么来的?真的是如锦说的,用命换来的么?细细地看过那只蝶,似乎原来真的是道疤!这大半年来,她究竟去了哪些地方?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回来了?”刚一进门,林嘉就看见夏侯沐拿着那叠手稿细细地看着。聚精会神,连自己进来都没发觉。看着他闭上眼一脸伤痛的样子,林嘉的眼里慢慢集了些泪。
离开润王府的时候,他们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而他却一直把这叠手稿跟宝贝似的藏着。她原以为是个什么宝贝东西,偷偷地看过才知道,全是那个女人留下的歪诗。每次思念那个女人的时候,夏侯沐总会细细地、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读着那些手稿,时不时地还露出一些笑意。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着满满地伤痛?
听见林嘉的声音,夏侯沐睁开眼退却了满脸的伤痛,慢慢浮出一丝笑意,收了那叠手稿。
“究竟要过多久,我要给你多长时间,你才能忘记她?”缓缓度到他面前,林嘉深深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感情;这大半年来我陪你走过的这些风风雨雨,都还比不上那个人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一年的分量?”
看着林嘉泪水氤氲的眸子里深深的伤痛和责问,夏侯沐转过脸看向一边。不是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林嘉的话,而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短短一年的时间,那个人会在心里占了这么重的分量?他也真的很想对林嘉好,但每次看见林嘉掩口轻笑时,眼前总会浮现那个毫无顾忌肆意欢笑的面孔。
“所有人都以为我过的很好,都以为我嫁了个如意郎君。可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自作自受。呵呵呵!”看着他冷淡的模样,林嘉忽然一笑,“前几天爹还问我什么时候给他添个外孙?我该怎么告诉他,从成亲到现在我的夫君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却碰都不曾碰过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和他说?”
那依旧看向一边、神色不变的脸,让林嘉心里顿时腾起一团火。猛地推开他,翻出那叠手稿用力地撕扯起来:“让你天天盯着这些看。我毁了它,看你还看什么去?”
“你发什么疯?”刚站稳了步子,夏侯沐就见林嘉疯狂地撕着那叠手稿,瞪大了眼睛劈手夺了过来。可仍旧有不少已经被她撕扯成屑,如秋叶一般飘落在脚步。
捏紧手里还残留的手稿,夏侯沐蹲下来一片片地捡起地上破碎的纸片。刚刚林嘉扯碎的不仅仅是一些手稿,似乎更是他的心,让他痛地连吸口气都觉得隐隐作痛。
站起来怒瞪着同样怒目而视的林嘉,夏侯沐放下那叠手稿忽然推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压向书橱:“你不就是想让我碰你么?我成全你就是!”
后肩重重地磕在书橱上传来一阵剧痛,林嘉还没反应过来,夏侯沐整个人已经压了过来。两只手用力地扯着她的衣服,上下摸索着。心里猛地惊慌起来,林嘉僵硬了身子,直到颈间袭来一阵寒凉才反应过来。用尽了力气推开他,抬起手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泪水滚滚而落。
冷冷地看着她泪流满面,愤恨眼神的眸子,夏侯沐冷哼一声拿起那叠手稿走了出去。
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林嘉低声抽泣着。羞辱,夏侯沐根本就是在羞辱她。自己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是自己厚着脸皮让父亲和皇上说的非他不嫁,虽然知道他是因为父亲的身份才娶的自己,可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羞辱自己。以后的一辈子还怎么过下去?难道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就这么在夏侯渲那里住了下来,本想走却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而且听夏侯渲说现在正与西宁军对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夏侯沐天天都往这里跑,易无忧自然晓得他的意图,每每看见他的时候都钻进房里不出来。如锦看见他的时候是一肚子气,这丫头把所以的事都怪在他头上,从看见他起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诗画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见夏侯沐不知道有多高兴,恨不得他天天能过来,不过这也不奇怪,本就是她一直伺候着的主子,这么久不见了也难怪她成天这么开心。让易无忧有些奇怪的是,大胡子见到夏侯沐的时候居然也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王妃,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爷说话呢?”拖着腮帮子,诗画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两个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明明心里都有着对方,明明见到对放都很开心,可为什么非要可以装作冷冷的样子,“你和爷明明都想着对方,为什么就……”
“鬼丫头,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问题?我出去转转,别跟着。”好像自己心思都被她看光了,易无忧瞪了她一眼走了出去。这个鬼丫头从来都是那么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在宫里学了些什么?居然就这么臆测主子的心思。真要在宫里,怕是要挨罚的。
心烦意乱地闲逛着,易无忧刚拐过转角就见夏侯沐兄弟俩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正要转身夏侯渲已经看见了她,喊着“三嫂”走了过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唯有笑笑点点头。
站了片刻就听夏侯渲“哎呀”一声叫唤,拍着自己的脑门:“三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说完话,一溜烟儿地跑的不见了踪迹。
微微一怔,易无忧低了头就想转身。
“真的就这么不想见着我?”看着她转身又欲离去,夏侯沐忍不住开口问着,“真的就什么话也不想跟我说?”
“见了又怎么样?不见又怎么样?”轻轻一叹,易无忧抬起头看着他,“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听着她淡淡的话语,看着她眸中的无奈,夏侯沐一时语塞。像是有着千言万语,但真要说的时候却发现一句也说不出来,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郁结了半天,也只问出了一句:“这么久以来,你过的好么?”
“好,当然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易无忧展颜一笑,“想去哪里去哪里,自由自在乱走天涯。”
听着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语,夏侯沐的心里微微一痛,缓缓地抬起手就要抚上她的脸,想去抚摸一下那张他大半年都没有触碰过的脸庞;想去感受一下她脸上的那只蝶。
“王爷请自重!”
冷冷地一句话,让夏侯沐停住了即将抚上她脸庞的手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擦身而去,说不出一个挽留的字眼。
一句话,打破了夏侯沐所有的希冀,毫不犹豫地将他原本缓缓靠近地心,突然之间推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不留丁点的情面。
快步向前走着,易无忧控制着有些微微发抖的身体。忽然扶着一颗光秃了枝桠的桃树,闭着眼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再睁眼时,面前已是一片朦胧。隔了片刻,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看来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原本以为可以笑看一切,原来还是不能,纵使可以潇洒地离开也不能从容地面对。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个俗人。
“易无忧?”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让易无忧微微吃了一惊,急忙擦了泪站直身子,转头看着那个渐渐寒了眸露出恨意的人。
“原来真的是你!”确定了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林嘉心里顿时升起一团火,“我说这几天他怎么总是往这里跑?原来是你在这里。”
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已经窜出火焰的眸子,易无忧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跟这个女人,她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慢慢走到她面前,林嘉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咬着一个个的字。
“别用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别以为你爹是相爷,你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在我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见她依旧是那波澜不惊、平淡如水的眼神,林嘉忽然喊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就没死?四个高手居然都没要了你的命?你怎么就这么命大?”
看着她如癫狂了一般叫嚣的样子,易无忧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四个高手?你给我说清楚,说!”
一声大喝吓得林嘉忽然停住了那疯狂地叫嚣,些许惊慌地看着易无忧忽然之间腾起怒火的眸子,可嘴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喊着:“我说你怎么就不死?为什么四个高手都杀不了你?”
“那四个人是你派去杀我的?”捏紧了拳头逼视着她,易无忧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发颤。
“是又怎么样?我既然敢做就敢承认。”抬高了下巴,林嘉回瞪着她,“可惜你怎么就没……呃!”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易无忧忽然抬起右手,迅捷无比地紧紧扣住了她的咽喉,慢慢收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是她害死了陆怀闵,是她害死了表哥的。
“呃、呃!”林嘉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用力地掰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只手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看着她愤怒着渐渐迸出杀气的眸子,林嘉忽然害怕起来,她并不像是吓自己,而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林嘉觉得自己能吸进的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