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后没多久,易无忧也跟着出了祥宁宫,林嘉的话语里处处带刺,忍也不是不忍也不是,再加上先前夏侯沐的笑让她觉得忽然烦躁起来,索性跑来出来。让如锦和诗画都别跟着,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转悠,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怎么的走到了和阳宫的门口。
推开半掩的门,居然发现小径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一干二净。跟宫里其它地方厚重的感觉相比,这里真的像个世外桃源。缓缓的踱着步子,易无忧发现园子里的八角小亭中竟然有人。隐在一颗冬青后面望去,却发现了夏侯沐和夏侯渲,就连夏侯泽和皇上夏侯靖涛也都在,几个人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事情。
竖起耳朵仔细的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发现离的太远只有夏侯渲偶尔怒击石桌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想悄悄的出去,忽然一团积雪从上面的树枝上直掉进了脖子里,轻轻一声惊叫,易无忧急忙把那团瞬间让自己打起寒战的积雪拨了出去。亭子里已经传来了夏侯沐的声音:“谁在那里?”
见已经暴露了行迹,易无忧索性走到了亭子里面,向夏侯靖涛和夏侯泽行了礼。那边夏侯渲已经笑了起来:“三嫂,当真是心意相通啊!你怎么就知道三哥在这里?”
看着她微红的鼻头,夏侯沐解下斗篷套在她身上:“这么冷的天,不穿斗篷就跑了出来,要是再病了怎么办?”
由着他为自己套好斗篷拉着自己坐在身边,易无忧低着头不吭声觉得好笑,都两个月不曾见过、不曾言语过了,还有必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关心吗?
“啧、啧、啧,”夏侯渲摇着头,“真是羡煞旁人啊!三哥,怎么不见你给我穿过斗篷呀?”
看着他的样子,易无忧一笑:“就知道耍贫嘴!皇上,你们说正事,不用理会我的!”
夏侯涛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夏侯渲继续说下去。
“那帮贪官,就该严惩,”夏侯渲忽然换了一副神色,“朝廷发下去的赈灾银倒有一半都落在了他们手里,父皇,您不知道我回来的这一路见了多少的难民,有些人连朝廷的赈灾银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渲的一番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下去,自古以来贪官当真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样,多少的家国王朝的毁灭不都是那些贪官污吏间接造成的?易无忧皱着眉发出一声轻叹。
“无忧,有话但说无妨。”夏侯靖涛看着那个秀眉微蹙、若有所思的儿媳妇。
“啊?”易无忧吃了一惊没想到夏侯靖涛会问她,看了几个人都在等着她开口,点点头说出一段话来,“对于官员贪污赈灾银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可是屡禁不止的,哪朝哪代都有贪官存在,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朝廷可以拟出一部法令以作防患于未然的用处。按贪污钱款的多少定下不同级的处罚,当然贪的越多刑罚就越重,而贪污的东西也不仅限于钱财。罚款、降级都可以作为处罚条例,一些情节严重的可以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甚至是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夏侯泽忽然反问了一句,罚款和降级能明白,那个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可真的是有些不懂。
易无忧尴尬的一笑:“那个就是罢官的意思。一直以来,民犯法都是严惩不贷,而官犯法朝廷都会念在他为官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过依我看来,民犯法尚可饶恕,为官者犯法那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说到这里易无忧一脸正气,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
“好,说的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夏侯渲忽然拍着手一脸兴奋,“三嫂,你这句话说的可真对,的确要好好惩治那帮贪官污吏!”
夏侯沐惊讶的看着身边的人,这一番话,居然将朝堂上众多官员都比了下去?夏侯泽低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侯靖涛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嗯!”易无忧一点头继续说着,“对于此次官员贪污赈灾银的案子,当然是必需查下去,由地方查起顺藤摸瓜,只要与此事牵扯在内的官员,不论官级大小一律严办绝不姑息,而且审理此案必需做到公正严明,只有这样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夏侯沐忽然叹了口气:“这么查下来,想必会牵扯到一些权贵吧!”
“那又如何?”易无忧看着他,神色肃穆,“就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神色,却见易无忧仍旧面不改色:“天下并非某个人的天下。并非夏侯家的,也非哪个权贵的,天下乃百姓的天下,为君者只是替百姓管理着天下。得天下易,治天下难,治不好天下便会失了天下!治理天下就如水上行舟一般,皇上和朝臣都在那舟里坐着,百姓便是那承舟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没了承舟之水,那舟也便没了它的意义!”
和阳宫里顿时静的有些可怕,夏侯沐的鬓角缓缓滑下一滴汗水。夏侯敬涛目光如炬,盯着易无忧一字一顿的说:“知不知道,凭你刚才的那些话,朕可以立马派人砍了你的脑袋!”
“父皇!”夏侯沐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夏侯敬涛不理会他的叫唤,寒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易无忧。
“皇上要是觉得无忧说错了,立时可以派人砍了我的脑袋!”易无忧屈膝跪地,声音平稳波澜不惊,“不过我相信皇上是个明辨是非的贤君,分的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好、好、好,”看着她面带微笑自信满满的样子,夏侯敬涛忽然走过去拉起她大笑起来,“果然好胆识,一番话掷地有声,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朕豁然开朗!易相教了一个好女儿,可把朕这三个儿子都比了下去!你若身为男子,当是我南夏王朝的栋梁!”
易无忧弯了眉眼,看着眉开眼笑的夏侯敬涛:“皇上,怎么女子就不能入仕为官吗?”
愣了片刻,夏侯敬涛又是一连三个好字,走在前面出了和阳宫。
看着旁边笑弯了眉眼的人,夏侯沐轻蹙眉头,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像他所认识的,就算她病好了又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才能?是在云幽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这段时间在王府里读了书?又或者是她先前虽然痴傻却有着治国之才?
和他同样疑惑的还有默默不语的夏侯泽,这个痴儿真的给了他太多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撼!她真的就像夏侯敬涛说的一样,把他们几个都比了下去!当着一朝君主的面能面不改色的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当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仅仅是这样的胆识,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她就不怕说错一句话以致人头落地更或者满门抄斩?捏紧了拳头,夏侯泽看了眼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庞。
“三嫂,我现在可不是佩服你了,我现在可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你!”夏侯渲已经咧开嘴巴大大的拍起了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