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厅中,林嘉那溢满双眸的盈然笑意让易无忧觉得十分刺眼,同样也刺地她的心隐隐作痛。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天,林嘉的笑也会让她不愿去面对。一直以来,林嘉许也是这么看她的吧!
“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压下心头的那丝隐痛,易无忧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话语无波亦无任何感情。
听了这么句话,林嘉却是忽然深了脸上的笑,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你我之间,有需要这么客气吗?”
“是,你我之间,的确不需要如此客气。”接过她的话,易无忧冷眼而视,冷声回话。
“你我之间,还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淡了脸上的笑,林嘉的眸中悄然燃气一团火焰,“我来,也不是找你谈心的。只是有样东西要给你。”
眸光一闪,易无忧眉头轻蹙,无声冷笑:“有东西给我?你能给我什么好东西?若是让我看了碍眼的,还是趁早拿回去,免得我让人扔了!”
眸中的怒焰因为这句话顿时窜上不少,林嘉一声冷笑斜睥着易无忧:“不是你看着碍眼,是我看着碍眼。你易无忧的东西,哪怕是一丝发,我都觉得碍眼!”
一句话,到让易无忧起了满心疑惑。她能有什么东西在林嘉那里?转眼就见林嘉面上挂着一丝冷笑,伸出握着的拳,掌心向下忽然缓缓松开。一块连着丝线,通体青翠的碧玉垂落而下,左右晃荡起来。
“是你的东西吧?”看着易无忧缓缓瞪大的眼眸,林嘉的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伸手抢过,看着那块碧玉上已经圆润了棱角的“忧”字凝视半晌,易无忧才抬起头看着依然笑着脸的林嘉愣愣地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怎么会在我这里?你说怎么会在我这里?”一步步走近她,林嘉面上那抹笑越显得意,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你不会不知道,他昨晚是在哪里过了一夜吧?我记得他还让诗棋过来告诉你过。莫非那个丫头什么都没告诉你?”
耳中似是渐渐响起蜂鸣之声,炸地易无忧的脑子里都是嗡嗡直响,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心中似是有些东西在慢慢崩裂,化作万千利箭刺地她满心凄怆,却不决疼痛。
“怎么,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易无忧,我可真高估了你!”那样近的距离,让林嘉清晰地听见她顿时不见了呼吸声,一口气吸进去就不曾吐出来过。眸中那团隐现的怒火瞬间窜了上来,本是带着笑的话语也渐渐转成恶言,“你现在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了吧?他不过在我那里过了一晚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女子往他身边靠,你连我一个都防不住,还能防得了其他吗?易无忧,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他用在你身上的心一点点地抢回来,要把你留在他身边的所有一点点地清除干净。”
“你给我出去!”轻轻的一句话平静无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易无忧缓缓捏紧手中碧玉,眼神茫然已无焦距。
“哼!”冷笑一声,林嘉依旧附在她耳边恶声低语,“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和你抢。不要忘了,他现在是皇上。他能宠爱你几年,还能宠爱你一辈子吗?到时候你人老珠黄容颜不复,他会守着一个黄脸婆而舍了一众娇弱吗?”
“你给我出去!”依旧是那么一句话,可易无忧的声音却比之先前不知寒了多少,茫然无焦的眸中瞬间迸出一抹厉色转向林嘉,“你若再不出去,可就别怪我无理了!”
“恼羞成怒了?”退开一步看着她铁青的脸,林嘉的脸上瞬间漾出一抹深深的笑,“好,我走,我走就是!”
跨出门的一瞬,林嘉又停了下来,也不回头就那么懒懒地说:“和阳宫,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和阳宫。易无忧你就等着吧,等着我做了皇后,一定把你赶出这里去!”
挂在西天的红日,耀出最后的一抹金光,洒在南夏王朝安静的宫瓴之上,便彻底失了踪迹。黑暗渐渐吞噬了整片大地,却也掩藏了白日之下的所有丑恶。晚春的风裹着些许凉意溜进屋子里,袭上易无忧渐渐发冷的身子。
然而,这样的淡薄凉意根本就比不上易无忧心中的寒意。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易无忧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碧玉。任那碧玉尾端的尖头深深嵌进肉里,硌着手骨。半晌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这块在夜色中依旧闪着碧光的翠玉。他连这个东西都落在林嘉那里了么?还是,吩咐了林嘉送过来的?他是皇上了,又怎么会为了她而舍弃了整个后宫呢?
“易无忧,你也高估自己了!”看着手中的碧玉,却是扯着唇角露出一抹讥笑,易无忧轻轻地说着,“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走进屋内燃了灯,诗书看了她一眼后垂首而立:“娘娘,该用膳了。”
“别叫娘娘,叫王妃!我喜欢听你们叫我王妃。”轻轻的一句话后,易无忧转身走进卧房,“准备些水来,吃过饭后,我要沐浴!”
匆匆赶回和阳宫,夏侯沐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在景阳宫赔了林嘉一晚,也不知道易无忧心里会怎么想。然而想起易无忧前一日说过的话,心中又有些许安慰欣然。他们之间有信任,无需话语去解释的信任。
然而,还未踏进和阳宫的宫门,守在门口被他派来保护易无忧的赤衣十七骑、二十三骑便出声唤住了他。然而,唤住他之后,两人却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见说出口一个字。
“怎么了?有事但说无妨。”看两人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夏侯沐皱了眉头扫过两人。
两人对望几眼都示意对方开口,可来回几次还是没有哪个愿意先开口。
“说!”厉声喝出一个字,夏侯沐冷眼看向两人。
“傍晚的时候,林……林妃娘娘来过,不知和娘娘说了什么。她走了之后,娘娘就有些怪怪的。其实也无甚变化,可我们几个都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听到那一声喝,赤衣十七骑立时垂首恭身答道。
“她来做什么?”心中漫过些许疑惑,夏侯沐皱眉低低问了一声向前走去。
“爷,林……林妃娘娘,不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跟在身后的诗琴忽然出声了问了一句。
脚步一顿,夏侯沐猛地抬起头,霍然转身看着轻蹙眉头的诗琴:“你是说……”刚说了几个字,便顿时猜到了林嘉来的目的,瞬间皱紧了眉头,疾步向内走去。可刚到屋门口,却发现诗棋和诗书正站在门口,满脸焦急不停地来回走动,而屋门却是紧紧地关着。
“你们俩怎么站在门口?娘娘呢?”急跑两步走到二人面前,诗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后出声询问。
“爷,您总算是回来了。”这一急起来,诗书连称呼都忘记更换,依旧还是照着以前那么叫。
听着这么急切的口气,夏侯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了?她人呢?”
看了眼诗棋又看看紧闭的屋门,诗书不停地揉搓着手指:“用过晚膳,娘娘说要沐浴,我们就给准备了。可谁知道她却非让我们在门外候着,说是听不见她喊,就不许进去。”
“她在里面多久了?”紧跟着一问,夏侯沐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道结,看着那紧闭的门。
“近半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有过动静。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怎么了!奴婢们又不好贸然闯进去!”答着他的话,诗棋也是焦急地不停回头望着紧闭的房门。
听了这样的回话,夏侯沐越过两人走到门前,看着那紧闭的屋门,抬起脚狠狠一下踹在上面,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火急火燎地走进去。
屋子里散着淡淡的清香和一抹几近消去的氤氲,却让夏侯沐的心里更是焦急,匆匆向卧房走去。看着屏风之上的影子只有那高大的浴桶,夏侯沐转身向床边走去,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一怔过后心中猛地一惊,瞬间消失在了床边向屏风后掠去。果然就见那昏黄烛光映照下的浴桶里,易无忧仰面坐着,头搁在桶沿下,发丝散乱地浮在水面上,而桶里的水已经漫过了上唇就要漫上鼻子。
“易无忧!”大吼一声,心里忽然窜上一团怒火,夏侯沐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接过诗书递来的薄毯把她裹好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她的身子,用那薄毯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你神经麻木了?水凉了都不知道,居然还睡着了?诗琴,快去弄些姜汤来!”
待到夏侯沐擦完了头发,露出她的脸来,易无忧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间夏侯沐那愤怒的脸,却忽然一笑,无力地说着:“是啊,我是神经麻木了!你倒比我先知道。”
“你……”依旧是满脸的愤怒,可夏侯沐刚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停了手里所有的动作,看着易无忧那双让他心中震颤的眼眸。裹着被子抱膝而坐的人,藏在湿漉漉耷拉在额头上的刘海下的眸子,满溢了难掩的疲惫和深深的嘲讽。
“都出去,我有话和他说!”眨着困乏至极,似是随时都会闭上的眼眸,易无忧冷冷的吩咐着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