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皇太后因为气极而憋涨的通红的脸,易无忧不仅没了先前的局促不安,反而是心中渐渐火起。也不说话,就那么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太皇太后的那双怒眸。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之前那么疼爱她的祖母,会在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望着她似是很不服气的模样,太皇太后缓缓瞪大了眼眸,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你,放肆,放肆!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哀家,反了这是,反了!”说着话,太皇太后似是忽然站立不稳一般,一屁股坐了下去,捂着心口不停地喘息着,依旧是那么怒瞪着易无忧。
“母后,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上前扶住了太皇太后,太后皱了眉头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见了如此情景,易无忧眉头紧蹙缓缓福了下去:“无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惹了太皇太后不高兴,竟然让太皇太后气成如此模样!”
“太后,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说话的口气,她倒责问起哀家来了!”指着易无忧,太皇太后盯着旁边的太后,那满脸的神色已看不出是怒还是其他的什么。
缓缓转向单膝跪地的易无忧,太后的眉头也是紧紧地拧到了一起。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为之,太皇太后都已经气成了如此模样,她居然还是单膝跪地。刚要出声,却听旁边一声冷笑,而后是那谦卑柔顺的声音缓缓响起。
“太皇太后又何须如此生气呢?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柔声软语,林嘉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瞟了眼跪在那里的易无忧后又看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也知道,先前的润王妃可是生了多年的病,嫁了皇上之后这病才好的。太皇太后就看在她病愈不久的份上,饶了她这次吧!”
半跪在地,易无忧的双拳骤然握紧,眸子里在瞬间腾出一团怒火,可因为低着头,谁也不曾看见。
“放肆!”一声怒喝惊雷般响起在祥宁宫中。敛紧瞬间如寒冰一般的双眸,夏侯沐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嘉,“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皇上……”脸色“刷”地一下由红转白,林嘉愣愣地看着夏侯沐,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泪光,满腹委屈地哽咽出声,“臣妾……臣妾只是想劝太皇太后饶了……”
“住口!”断然出声打断林嘉的话,夏侯沐的唇角爬上一丝冷笑,斜睥着她,“你那些心思,最好还是给朕收起来。不要以为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就为所欲为了!”
一时间,祥宁宫里再次静了下去,然而片刻后却想起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低了头一语不发,任那泪珠坠落而下,林嘉似是不敢伸手去拭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好端端的,皇上又发什么火儿?何必如此凶嘉儿,她也是一片好心。”缓缓出声,太后看向站在那里冷眼而视的夏侯沐。
“好心?她的好心可太多了,多得让朕都忍不住想要夸赞她!”看着林嘉那如受气小媳妇一般隐忍低泣的模样,夏侯沐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冷笑出声。
听着那一声声响在耳边的抽泣声,太皇太后伸手拉过林嘉的手,柔声安慰着她:“嘉儿别哭,有哀家在,看这个宫里谁敢欺负了你!皇上,嘉儿可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夫妻之间,哪有你这么恶言相向的?”
听了这话,夏侯沐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皇祖母,难道朕还强抢名女了不成?”
一怔,太皇太后的面上露出些许尴尬,随即又端正了那威严的姿态:“皇上既然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嘉儿的身份。这后位,嘉儿就是那不二人选,还望皇上早日拟诏昭告天下。”
“皇祖母!”皱紧了眉头深深地望着她,夏侯沐心中有着深深的不解,沉声而语,“孙儿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您当年是那么地疼无忧,为了她,曾经还和父皇怄过气,她当年走的时候您还因此急地病过一场,怎么突然之间就?”
看着他满是疑惑的眼眸,听着他如此的问话,太皇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哀家当年是疼过她,她当年走的时候,哀家也的确舍不得,可后来却是越想越气。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休夫,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她这不是明着扇了咱们夏侯家一个耳光么?而且,哀家还听说,她在西宁的时候还嫁过人?还拿刀伤过你?如此毫无廉耻、不贞不洁之人,哀家怎么还去疼她?亏皇上还把她留在身边,难道皇上还要立这样一个道德败坏、水性杨花的女子为后吗?我南夏可丢不起这个人!”
缓缓瞪大了眼眸,易无忧的身子已气得发抖,那紧盯着地面的眼眸瞬间燃起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怪不得原来那么疼她的太皇太后和太后突然就变了,原来在她们俩的心里,她已经变成了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给他们夏侯家丢了大脸的人!
“皇祖母,不知这些个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一字一顿,夏侯沐冷冷地说出一句话,脸上顷刻间罩了一层寒霜,眸子粒瞬间变得深邃无底。
那本还很是规律的抽泣声突然顿住不再响起。林嘉一惊,心中骤然爬上一阵恐慌,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额上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句话,却将太皇太后问住,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不着痕迹地寻思了片刻,却忽然将问题转给了易无忧:“你自己说,你在西宁是不是嫁过人?是不是拿刀子伤过皇上?”
紧皱的眉头已然拧成一个结,易无忧用力捏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嵌进了皮肉里都不觉得痛!这问题,到底该如何去回答?脑中瞬间乱如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来。缓缓闭上了眼眸,忽然就有夺门而逃的念头。这才在宫里住了几天,就已经闹出了这样的事情,长此以往还怎么过日子?“林嘉啊林嘉,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一招含血喷人、恶人先告状!”心中默默念着,想着林嘉此时一定是在暗中偷笑,易无忧的心里却忽然闪过一抹灵光。缓缓抬起头,漾起一抹笑迎上太皇太后那质问的眼眸。
“太皇太后,无忧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散布这些个谣言,重伤于我。我易无忧行的端坐的正,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在西宁的时候,西宁景帝的确是封了我为昭端郡主将我许配给了远督侯,可我并不曾嫁进他家大门。如若太皇太后和太后不信,自可派人去西宁打听打听,去问问昭端郡主可曾嫁给远督侯!”缓缓地说着话,易无忧一一看过缓缓皱了眉头的太皇太后和太后,最后才将目光凝向那一动不动默不作声的林嘉,“至于说我曾用刀伤了皇上的事情,那更是无稽之谈。当年,我的确是在西宁见过林嘉和一个与皇上长相甚似的人。我也曾将此人认错,以为是皇上。可当我询问林嘉时,她却一口咬定那人名叫夏润之。任我一再追问,她都是断然否认,而那个与皇上长相甚似的人也说自己姓夏名润之。既然他二人当时都是那么地肯定,我只有接受那样的事实。当看见那夏润之行凶杀人之时,我自当不能放过一个杀人凶手。不知太皇太后和太后遇到这样一个凶手行凶时,是冷眼旁观还是挺身而出?”
眸光灼灼,不仅毫无畏惧更是自信满满地看着太皇太后那渐现为难的目光,易无忧展颜一笑,又是一问:“林嘉,我说的对吗?你当时可是一口咬定那人叫夏润之,口口声声说我认错了人,说那个夏润之是你相公,当时在场的可是很多人听见了这话的。只是不知,如今你那相公去了哪里?”
“你……”霍地转头看向易无忧笑意盈然的眼眸,林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番话,居然让她无法反驳。易无忧和楚汶昊的确不曾拜堂,满座地宾客可是都看见了的。若真的派人去问,不管问到谁,也一定说她不曾嫁。夏润之,谁都晓得夏润之就是夏侯沐,可此时问来让她如何去解释,当年她也的确是矢口否认了夏润之就是夏侯沐的,说过夏润之是她相公的话。明明是要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坏了易无忧的名声,却没想到居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看着易无忧盯着林嘉闪过一丝讥讽的眼眸,太皇太后倒是真有些为难,转眼看向同样面露难色的太后,“太后,你看此事……”
看了跪在地上的易无忧一眼,夏侯沐忍俊不禁难掩笑意:“皇祖母,到底是谁向您散播了那些谣言?若是让朕知道了,一定封了她那张口,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是看着太皇太后,可夏侯沐的眼睛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瞟了林嘉一眼。
那看似满含笑意实则寒光暗藏的一眼,如把冰刀般绞地林嘉的心血肉模糊、冰寒刺骨。那一眼,让她彻底明白了,这个让她费尽心思、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终究不愿施舍给她分毫的情意,哪怕是虚情假意,也不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这个男人可以不惜取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