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里终于抑制不住地淌下泪来,易无忧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这个已然亡去,却依旧带着笑意的面容。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们俩就一直敌对者,谁都不让谁。可谁料得到,此刻,她已然成了一具死尸,余温依在魂已去!
“叶薇,你怎么就这么傻?”哽咽着声音,易无忧除了说这句话,就再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觉得她傻的很!其实本是认不出她来的。只因她手上那道疤,是被自己当年鞭打而留下的;只因那声冷笑,她听了不知多少次,所以才能那么肯定地认出了她。
这个如此偏激的女孩子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她对楚汶昊的情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浓、多深!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或许她也就顺理成章地嫁给楚汶昊!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害死了她!看着插在她胸膛的这支羽箭,易无忧只能缓缓低泣!那一箭,居然是那么准确无误地没入了她的心口!
箭?想到这里,易无忧一怔。堪堪抬起头,对上的就是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眸,心里顿时有些惊慌起来!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怎么也射不准吗?可为什么这一剑,却是这么不偏不倚呢?
“薇薇……”终于是低哑着声音唤出来,楚汶昊的眸中缓缓蓄上一层泪,依然紧紧握着她已不再会有任何回应的手。眼前似乎出现她还在襁褓中的模样;还有那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模样,从她出生开始都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还记得叶紫临走之前,满目凄然地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了她的一双弟妹,当时是那么信誓旦旦地应了她。而此时,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叫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叶紫?思及此,眸中的泪和痛渐渐隐去,顷刻罩上了一片森然。捏紧了拳头站直身子,楚汶昊缓缓转身看着对面虽是面无表情却满目复杂的人,心里微微一怔。陌生的面孔,却似是有着些许熟悉的气息。
“今**远督侯府本是喜事一桩,此刻却是血溅当场。本侯,要你血债血偿!”心里虽是起了深深的疑惑,楚汶昊的话语却依旧平稳无异,寒眸望着前方手握长弓的人。
眸中原本的复杂神色渐渐散去,稳稳立在当场的人在听见这句话后,眸中缓缓凝起一片不亚于楚汶昊的森寒,亦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姐夫,我妹妹的仇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报!”缓缓起身挡在了楚汶昊身前凝视着前方那人,叶轻翔的眸中依旧含泪,可那愤恨却远远超过了楚汶昊。然而片刻后却渐渐睁大了眼眸,沉声来了句,“是你?”
周围一片死寂,将侯府大门口围地水泄不通的人却没有一个发出声响,却在听见叶轻翔的这声问时发出了小声议论。不知道这个杀人凶手到底是谁!但有一点他们却敢肯定,就是这个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润之,润之,我们走吧!”排过众人奔到夏侯沐身边,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林嘉慌慌张张、惊疑不定。在西宁碰上了易无忧本就是个意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识他?
“杀了人就想走吗?我妹妹就这么白白送了命吗?”眸中瞬间窜上一团火焰,叶轻翔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今天,要你为我妹妹陪命。”
心里一惊,林嘉知道此时的局面对夏侯沐是没有一点好处,忽然豁出去了一般盯着叶轻翔:“那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心术不正想要伤人?况且,连你们自己都没有认出来,我们又怎么会认得出?再说了,我相公可是为了救你们家夫人的!”
一句话合情合理,也正说中了楚汶昊和叶轻翔心里的痛处。就连他们俩都没有认出叶薇来,别人又哪里认得出?然而,就让叶薇这么白白死去吗?
“你也受我一箭,一箭之后不论你死活,我都不再追究!”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叶轻翔盯着夏侯沐那一双寒眸,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出一句话。
心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静静地盯着叶轻翔凝视半晌,夏侯沐忽然沉声吐出一个字:“好!”
“润之……”焦急地哽咽出声,林嘉紧握了他的手臂,盯着他坚定的眼眸。然而片刻后却是心念一转满眼期待地看向了易无忧,此刻能救他的也只有易无忧了,“夫人,润之可是为了救你才惹下这祸,你可不能置之不管哪!”
谁都不曾料及,此时她居然会向易无忧求救。就连易无忧自己也不曾想到,忽然睁大了眼看着满脸焦急的林嘉,心里一时间乱了分寸。叶轻翔定是想要一箭取了他的性命,绝不会手下留情,而且似是已经认出了夏侯沐。也就难保楚汶昊不会认出他来,毕竟在战场之上,他们交过手。此时若是替他求了情,楚汶昊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挣扎,犹豫,满心地矛盾地盯着怀中已然故去的叶薇,看着插在她胸膛上那利箭尾端的翎羽。半晌后,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了叶轻翔的前面盯着夏侯沐:“她既是因我而死,这仇该是由我来报!”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之声,事情弄到这一步已是出乎了所有的意料,而这新娘子却是要在这大婚之日动手杀人吗?
几双眸子顿时呈现一派惊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林嘉更是难以置信地喊出了声:“你疯了是不是?你真的就……”话到这里忽然顿住,可只那一瞬却又接了下去,“夫人,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算我求你好不好?”
可这样的软语相求并不曾让易无忧有丝毫的回心转意,冷着一双眸一步步朝夏侯沐走了过去。而那一边的夏侯沐亦是轻轻地推掉了林嘉紧握着他胳膊地手,就那么坚定不移地朝易无忧走去。
静静地凝视着易无忧渐渐走去的艳红背影,楚汶昊缓缓捏紧了拳头,等着她的动作。
两步之遥,两人站立不前,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四周的人群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在等着看新娘子到底会不会下了那样的狠手。时间就那么一点点地流失,似是过了千年之久。忽然之间,就见新娘子抬起被阔大衣袖包裹住的右手,迅猛无比地朝对面人的胸膛锤了过去。
收手,转身,没有丝毫的停留。而在那人的胸膛之上,赫然便是刚刚挟持着新娘子用的那柄匕首。然而就在新娘子转过身准备离开的那一霎那,所有的人都发现她全身猛地一颤,双腿似是忽然一软,差点就要瘫了下去,然而最终还是撑住了身子冷着一张脸朝远督侯走了过去。
看着插在胸膛上的那柄匕首,站在那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显出满脸的痛苦之色,然后眸子里的痛却超过了脸上的千百倍。盯着新娘子缓步离去的背影,片刻后脸上居然露出一抹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就那么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爷……”
“润之……”
“小姐……”
不约而同响起的三道声音惊了在场所有的人,拉回了所有人的心魂。大婚之日,新娘子居然真的动手杀人了?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大婚之日,为何非要弄得血溅华堂?
两道身影同时朝夏侯沐飞奔而去,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子,却发现他的面上居然还带着那微微的笑。
轻轻一阵小跑过去,扶住了易无忧,如锦的眸子顿时蒙上一层泪。就知道,就知道她此刻定是浑身发抖,能走了这么多步不倒已是个奇迹。刚刚那一下,比剜在她的心头还痛吧?
本是远督侯和昭端郡主大喜的日子,却弄得一死,另一生死不明。人潮渐渐散去,到了最后侯府的大门口已是一片凄然萧条景象。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窜到易无忧的面前,诗画怒着一双眸子盯着她,“爷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你就是要……”
“诗画,送他回去吧!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茫然地望着被林嘉抱在怀里,已然没了知觉的夏侯沐,易无忧无力地说着,声音飘渺虚无,似是不凝神根本就听不见一样。
伸手抹了脸上的泪,诗画依然那么怒瞪着她,恨恨地说着:“楚夫人,诗画今后不再是您的侍婢,诗画攀不起您这样的高枝。愿夫人您以后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缓缓闭上眼睛,关上眼前的所有,易无忧不再言语,只听见几声呜咽渐行远去。而后便是叶轻翔沉痛说着告辞的声音,还有如锦千叮咛万嘱咐的声音。当所有的一切都寂静了之后,再睁眼,只余下那虽是绿树艳阳下,却更显萧条荒凉的青石路。
“甘吗?就这么被所有人误会!”轻声的话语有着苍凉之意,缓缓问出。
“可为什么你就没有误会?你为什么,要把所有都看得那么清楚?”却是一声反问,易无忧缓缓转身,眸中含着一丝凄然。
“易无忧,你了解你自己吗?怕是谁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吧!”遥望远处并不看她,楚汶昊也不答她的话。伤他却是真正地护他,她能瞒了所有人的眼睛,又怎能瞒过他远督侯?轻翔的一箭,定是非心房而不入,受那一箭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那看似狠毒的一刀实则是救了他的性命!
“回去吧,还要帮着轻翔处理叶薇的后事呢!再派人去他门那儿把忆儿接回来。”抬脚向大门走去,易无忧迈着无力的步子,心里隐隐作痛。转身时,夏侯沐的那一句话让她的灵魂都为之一颤,然而却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默然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颓然的背影,楚汶昊不知道,这个婚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叶薇用她的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血流不止的伤口,轻轻一触便隐隐作痛。这夹杂了近乎两条人命的婚姻还能继续吗?
“侯爷,郡主,本宫有些事情想同二位商量!”就在两人正要迈进大门的时候,一道似是还带了笑意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转了身,两人就见南夏太子夏侯泽正站在那里盯着二人,嘴角噙着的赫然便是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