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长鞭的那一头忽然一松,易无忧猛地抽了出来举起手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然而就见呆愣着的叶轻翔瞬间一个转身蹲了下去,挡在了叶薇的面前,结结实实地接下了那一鞭。
突然停了手喘着粗气,看着挡在叶薇前面的叶轻翔的后背,易无忧缓缓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着些许不忍。然而也就隔了片刻的功夫,终是一咬牙再一次抬起了手。
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咬紧牙关忍着那余痛未消新伤又来的疼痛,叶轻翔颤抖着手解着绑着叶薇双手的绳子。侧身躺在地上的叶薇不停地流着泪,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叶轻翔涨红的脸上微凸的双目,隔了许久终于用那已嘶哑的声音痛哭着喊了声:“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血浓于水;什么叫做骨肉亲情,就是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他,还一直都用“野种”称呼她,自己出事的时候他居然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护着自己。长大了嘴巴无声地哭泣着,叶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抬起得了自由的手想去触碰他,可冷不防地就是一鞭子打在手上,痛地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隔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向前爬去,昂起头看着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楚汶昊:“姐夫,你……你就是不救我,也该救救我哥,我哥……我哥他没有错。”
缓缓皱紧了眉头,楚汶昊用力握紧了背负在身后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的几个人,听着那声声入耳的鞭打声却不曾说话。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知道他根本就管不了。这一刻怕是就算自己挡在叶薇面前,那个人也会不遗余力地打下来。她一直能忍就忍不愿惹上什么麻烦,可叶薇却一再地惹她。这一次,什么都不能怪,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把身边的人看地太重!
正自有些出神地想着,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进来,刚转了头就见老夫人满脸的怒气冲了过来:“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还不快给我住手!”
听见了这一声怒喊,易无忧才停了手。站直了摇晃不定的身子,双眼无神、满面凄楚地看着远处的一拨子人,不停地喘着气。
本是蹲在地上的叶轻翔终于有些忍不住顺势跪了下去,却冲着趴在地上努力回头向他看来的叶薇无力一笑,那本来涨红了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看着院子里的一片残迹,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压抑着怒火看着易无忧:“吴姑娘,我敬你是我侯府的客人,对你礼让有佳。却不想你今天居然动手打起人来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面无表情无力地看着老夫人,易无忧忽然呵呵一阵笑:“王法?我打人就是没有王法?她打人就有王法?”指着趴在地上的叶薇,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眸子里迸出一束寒光,转眼看了老夫人,“老夫人,您是侯府的老夫人,是这个家里的大家长。可如果你连是非黑白都不分,如此不公不正地处事,还怎么管好这个家?”
“你……你……”伸出手指着她,老夫人缓缓瞪大了眼睛,已是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顿了片刻终于重重地一声怒喝,“滚,你给我滚。我们侯府里,可容不下你这无法无天的东西。”
“我无法无天?”忽然仰头一阵凄厉的笑,易无忧寒着眸盯着满面怒气的老夫人,“老夫人这一句话,说出来还真不怕人笑话。不妨告诉你,一个侯府我还不放在眼里。呆在这里可不是我自愿的,而是你家侯爷求我的,我倒是可以随时走,就怕你家侯爷不同意。”说着话易无忧缓缓转了眼看着那一直一声不吭的楚汶昊。
“汶昊。”皱紧了眉头转头看着身边的楚汶昊,老夫人的眼里有着一丝期待,心里却是真的没底。
看着远处似乎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罗刹一般的易无忧,楚汶昊静静地站着。隔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却也不容人反抗:“即刻去请大夫,不准耽搁一刻。把表小姐抬回房里,不许有任何的闪失。把表少爷送去西厢照顾着,先小心伺候着。一切等着大夫来了再说。没事的话,二娘也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有我处理。”
“汶昊……”沉声唤了声,老夫人皱紧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然而等了片刻却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易无忧,终是一顿足转身就走。
见事情终于平缓了下来,缩在一起的几个丫头一起奔向叶薇,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抬起叶薇向屋子里走去。依旧是止不住地流着泪,叶薇忍着身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痛,努力地昂高了头看着楚汶昊,经过她的时候忽然哽咽着声音问了句:“姐夫,如果姐姐还在,会让你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打吗?”
看着她隐在汗湿的发丝下苍白的脸上那爽幽怨的眸子,楚汶昊心里一阵抽痛。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地疼着、宠着,又怎么会忍心看她被打成这样?可是这一次,她差点闹出人命来,不让她长些记性还不知道她以后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后院里终于静了下来,跪在地上的叶轻翔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诗画和如锦走去,眸子是隐忍的疼惜和深深的歉疚。他挨的那几鞭子与其说是替叶薇受罚,不如说是还给如锦的。缓缓蹲下来抬手扶上如锦苍白的脸,盯着她紧闭的双目,声音低缓颤抖却坚定异常:“你若是死了,我给你陪命。黄泉路上,我带着你一起走。”
用尽力气从诗画手中抱起似是已经毫无一丝生气的如锦,叶轻翔目不斜视、眼神茫然地朝前走着。似乎就是因为之前易无忧那无意间的一个玩笑,让他注意起了这个温润的女孩子,让他忆起了回来西宁的一路上的所有,虽然平淡却真实。虽然她是个丫头;虽话她的话不多,却总是那么周到地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还是有着仇视和芥蒂。
刚刚看见她满身血污、脸色纸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突然之间似是被抽空了一般,窒息和疼痛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心房让他透不过气来。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却有一个念头顽强地钻了进去——若是她死了,一定给她陪命!
看着叶轻翔抱着如锦一步步地走去,诗画跟在他身后深怕他脚步一个不稳摔了如锦,毕竟他刚刚也被打得不轻。
直到看着他们三个消失在转角处,易无忧才忽然之间泄了所有的力气,双肩顿时垮了下去,手里那染满了血迹的长鞭猝然坠地,软软地弹了两下便再也不动弹,如一条充血而死的红蛇,僵硬了尸身躺在被压得变了形的稀疏矮草上。
“一路走来,这么多步,到底哪一步是我走对了的?”不知是在自问,还是问着正朝她走在的楚汶昊,易无忧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疑惑。
看着她那颓然的样子,楚汶昊的神色有些许的黯然:“不管是对是错,你都走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可是却有那么多的人因我而死、而伤,我迷惑了、困顿了。我以为我安安稳稳地躲在你这里就会没事,没想到却害得如锦如此?我是不是错了?”微蹙着眉头看着楚汶昊,易无忧脸上浮着浓浓的痛苦,“我以为我离开了他,离开了他家的那些纷争就太平了,可是恨我的人依旧恨不得我去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楚汶昊,你这个家我怕是待不下去了!”
微微一怔,楚汶昊蹙了眉看着她:“怎么,你又要走吗?”
“不是我要走,而是不得不走。”轻轻地摇着头,易无忧仰起脸眯着双眼看着已中天的夏日,瞬间觉得有些眩晕。
“你不管忆儿了?”看着她似乎摇摇欲坠的身子,楚汶昊一把握紧了她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隔了片刻等不到她的回答,眼神也开始有些闪烁,唇角翕动了几次终于缓缓地来了句,“若是我希望你留下来呢?你是不是能不走?”
心里猛地一怔,易无忧的眸子里缓缓蒙上一层泪,却是不可抑止地笑出声来。可那笑声,却是苍白地毫无一丝笑意:“楚汶昊啊,有时候你真的很像他,就连说的话都像。我在云漠城遇到他的时候,他也说过一句同样的话,可是听在耳朵里却是那么地刺耳。当年我走的时候他不曾说过一个字,却在分开了一年后让我回到他身边去,有可能吗?可是今天,我答应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忆儿。可是你也必需答应我几件事,我们俩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楚汶昊却是费了全身的劲儿才艰难地说出来。交易!她居然说是交易?
“我许你三年,留在侯府陪着忆儿。三年之后跟忆儿说明一切,之后任我去留,你不得强加阻碍。”缓缓地诉说着,易无忧真的是在谈着一比交易,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然而这三年里,你必需保证如锦和诗画的安全,不能让她们受到分毫的伤害。”
“好!”定定地看着她淡了下去的眸子,楚汶昊思索良久终是沉声重重地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