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安古镇,南为天目、莫干两山余脉,北为江南丘陵山地,南北高,中间低,东西向地势平坦,穿镇而过的古驿栈道是南京通往杭州的必由之路,更是扼江浙出入皖南古徽州之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东西向不但地势平坦,亦很开阔,适合大兵团作战。宋末,元将阿刺罕与宋将胡明便决战于泗安,太平军李秀成也与李鸿章淮军之张树声部也曾在此一决生死,13年前,江苏督军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之间的江浙战争,泗安就是主战场。为此我部决定以戴团为锋镝,火速赶往泗安,占据有利地形,构筑濠沟暗堡一应工事。师座以及某将偕余部随后抵达。”
戴传薪听到余参谋长叫到自己名字,未等参谋长将话说完,蹭地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嘴一咧,双脚一碰“叭”地一个军礼敬向参谋长,转过身,又是一“叭”,向师长饶国华行了军礼,“谢师座参座!末得得令唉!”兴奋的脸都乐开了花。暗睃一眼面色严峻的刘汝斋与刘孑生,雄赳赳气昂昂迈出门去。
刘孑生脸一苦,戴传薪前脚刚出门,他后脚腾地一声站起来叫道,“师座参座,这出川第一战为何交予戴团去打,我刘孑生,难道是吃素的?”
“谁与争锋,看我孑生兄?我军阵中有兄若此,何愁日寇不除,中华不兴?快哉快哉!”余仲谋鼓起掌来。
“不是小弟小觑了孑生兄,只是孑生兄兴许忘了戴团出身。孑生兄可曾记得戴兄是若何出身?”
“若何出身?”白静面皮的刘汝斋这时皮里阳秋地来了一句。
刘孑生这时却一拍自己脑门,“参座不说,孑生还真地忘了,只记得他留学日本学的是***专业,竟然忘记他第一专业。服气服气,孑生服气参座之安排。服气参座之安排!”刘孑生冲余仲谋连挑大拇哥。
“怎么你就服气了呢?我搞不懂,说给我听听,说给我听听什么一个服气法,”刘汝斋一头雾水,侧身问起刘孑生来。
“看来汝斋确是不知,那你就告诉于他好了。你又若何服气余某安排的。”
“汝斋不明戴团来历,不知汝斋闻否“川中土行孙”之名?”
“‘川中土行孙’!‘川中土行孙’汝斋我倒是听说过,难道指的就是…………。”
“对头对头!”刘孑生余仲谋以及饶国华同时拍掌笑道。
“早在东去日本留学之前,民国11年,戴团十八岁之年就已经高中本省工专采矿冶金科学习四年。钻山挖洞一事最为在行,这挖沟筑壕构建工事的体力活,不着他去,难道让孑生兄你们这些握惯了枪杆子拿惯了笔杆子的人去?”
刘汝斋这才恍然大悟。
“孑生,汝斋,此番日倭寇我疆土,决非一时之兴,而是蓄谋已经,仗才开始打,大战,恶仗,血战还在后头,有的你忙活的,到了那时,你可不要再怨我饶某人不把你刘孑生的命不当命。逼着你往前冲,提着脑袋往前冲?”言至于此,饶国华嘴向余参谋长一努过去,意思说,还是你来说吧。余仲谋会意,再次把指挥棒置于军事地图中央,沿着刚刚指过的泗安往北划去。“余某适才便已向诸位交待过,泗安扼南北之要冲,上连南京下连杭州,我军驻守泗安,首务当属保卫机场,另外务外之务,在余某与师座共同看来,如若我军不展现出强悍的生命力与战斗力的话,如果我军被敌人轻松击败的话,难保不让倭奴生出觊觎之心,”余参谋长最终把指挥棒指在地图中最显目的红心位置,“也就是这里,南京。”
在座的所有人都为之巨震。
“在座的诸位兴许还有所不知,此类来犯之敌,除去牛岛贞雄,还有咱们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嗜血如命的第六师团,熊本师团。为何说第六师团是咱们的‘老朋友’呢?原因在于,1894年的甲午战争打先锋的就是这个熊本师团。就是他们从胶东半岛登一举攻占威海卫军港,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的。所以本座才说,他们是我们的‘老朋友’。此番这枝熊本师团,在他们的师团长谷寿夫的率领下,与牛岛贞雄的十八师团、中岛今朝吾的114师团并肩杀将过来,以其嗜血如命的师团气质,我们不好好款待他们一番,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饶师长谈笑之间,已然将此次部队所面临的凶险境遇,与大家作了一个大致的介绍。
“还有,本座想要再次重申一遍。国难当头,大敌当前,如若有人胆敢前敌畏死,不战而逃,哼,”言至于此,饶国华将腰间佩剑高举过顶,大力一挥,“纵使菩萨也度不了他。饶某必取其首级,以儆效尤。”
在此不再赘述军事会议后期之布暑,只说戴传薪接到先锋之命,与警卫及手下营连以上将士一行二十余众,策马扬鞭火速赶往433旅四团驻地,星夜启程赶往泗安。
车辚辚,马啸啸,行人弓箭各在腰,脚穿破烂草鞋,背背斗笠,身穿七八月短衣短裤的川军子弟兵们,冒着朔风,在其团长戴传薪的指挥下,经过6个多小时的急行军,终于在拂晓时分赶至泗安。
为了不打扰当地群众的日常生活,戴传薪并没有让大部队穿镇而过,而是从镇之西门顺安门,绕过南门吉安门,至东门长安门。只是派四排排长带领手下二十余众至镇中采买锄头铧锹麻袋一众构筑工事之物。
然而当他们绕到长安门时,就发现泗安当地没有逃离家园的热心群众,以新安会馆,杭绍会馆会员为主体的抗敌欢迎会,黑压压的数百人已经先行等在了那里。有人提着装满鸡蛋的篮子,有的提着缀成一串的有着江浙特色的四角棕子,还有人带着自缀的布鞋,有的带着自家睡的被褥,自家织得的棉衣,争先恐后聚集至此,来慰问他们的四川兄弟的。
包括戴薪传在内的好多将士眼圈都红了。出川以来,天不管,地不管,老蒋不管,没想到终有人想到他们,把他们当人看了。全团上下心里头都热呼呼的。
“谢谢谢谢!”在感动之余,他们下意识地用川普说着感激的话。婉拒亲人们的好意。上峰有命,川军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否则,军法处置!
“日本人就要来了,你们为什么不逃呢?”戴团手下三营二连四排排长,人称“癞痢头”的排长赖树声问一位四十上下的老哥。
“有你们,我们怕什么。怕你们打不赢倭寇?我们相信你们。我们不逃。”
说得大家心里又是一热。
不只是全团官兵,许许多多的泗安群众也都自愿加入到了挖壕沟,装麻袋构筑射击雕斗的工程当中了。
转眼间,四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日至中午。戴传薪团长正站在东西大道旁的一座刚刚垒起的碉堡近前,交待大家如何设置交叉射击孔时。得得的马蹄音由远及近呼啸而来。“报~~!”一名哨兵骑着枣红战马由东向西曳着长音,来到他的面前,一勒马的缰绳,枣红战马发出稀律律一声长嘶,噔地一声,人立而起定在他的面前。哨兵翻身下马,不顾脸上头上一身的灰身,一个军礼敬向戴传薪,喘着粗气,大声道,“团座,大事不好。我军前方不足五华里的界面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支数千人高马大的皇协军,形势异常紧急。”
“皇协军?!不是日寇,你确定?”
“确定。”正说着,又一匹战马飞奔而至,就见一战士伏于马背之上,随着马背的颠簸,看似随时要从马背上摔下来。眨眼间战马已至眼前,围着戴传薪转了两转,跶跶的马蹄音始才慢了下来。“扑嗵”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奉~天~~一~~师~~!”一口血从咕地涌出,再无气息。
就看那名战士的头顶心那儿,三分之一的头盖骨不知被什么东西被掀去了。露出里面红的白的…………。头骨相接处,有些地方,分明还没有被血给吞没。
容不得悲伤。就听见东方,嗡嗡嗡嗡的声音,一群苍蝇从远处飞了过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