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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湖夜雨路难行 节三

待到裴长青下了楼来,小二南瓜早已笑眯眯候在那里,热情之至,欠身虚扶着裴长青坐到早已摆各式菜肴的方桌前,又忙前跑后的端过一坛剑南烧春。

但见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浓烈至极的香气飘出,成燎原之势在大堂之中迷漫开来,再轻轻的吸一口气,霎时间烧酒的冲劲直击天灵盖。酒未喝,人已醉三分!裴长青口中虽大呼小叫的让小二整桌好酒好菜,现在酒菜齐备,他却只敢吃菜不敢喝酒了。自家事自家明了,现下自己最多“咕咚”几碗米酒,那烧刀子还不死自己现在能碰的。心中暗自惋叹:“江湖中的大侠们从来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说不出得豪迈潇洒。现在看来大侠们的豪情也不是与生俱来就有的,那今日我便从闻酒开始,迈向成为大侠的第一步。哎,只是可惜了这一坛好酒。”

小二见裴长青怔怔的盯着这坛剑南烧春默不作声,貌若神游天外一般。心中不禁生疑,暗付:“适才我拍开泥封,坛中十来个年头陈蕴酒香扑面而袭,这小鬼立刻眯眼闭嘴,皱鼻轻嗅,这般情境即使说不上酒国高手,起码也是好此道之人。怎么现在美酒当前,他又视而不见,神思缥缈?”

他哪里知道裴长青刚才那番动作全是跟些江湖豪客学的,纯粹是装装样子。裴长青从记事起便是孤身一人在市井里厮混,打小就见那些江湖侠客们仗剑而行,不爽就怒而拔剑,手底下见真章;爽了就山呼海啸,兴起而聚群雄,兴尽遂醉马斜卧。于是乎,在古往今来口耳相传的一句名言之下:英雄莫问出处!静悄悄的在这名整日在为三餐饱肚而发愁的孤乞儿心中种下了一个剑侠梦。这红尘之中,称雄者已然太多,群雄是雄,英雄也既是雄……

将近一年之前,凭空突现的静尘子抓住他问了一番无头无脑的话,接着又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要裴长青拜她为师,自小便是乞儿的裴长青别的道理没学会,却无比深刻的体会到,天上不会掉馅饼,拜师之事自然不肯。没说到三两句好话,静尘子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往马车上一扔,裴长青也就如静尘子凭空突现状,只不过他是凭空消失。消失在他口中唤作“家”的地方,都来不及跟“家”中唯一的朋友说一声再见!

这大半年来跟着“便宜师傅”静尘子在江湖中东奔西走,心中那颗剑侠梦的种子顺势而生,破土出苗。本就不喜欢揪着某一件事情冥思苦想的裴长青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再去问师父为何要收他为徒,如今吃喝不愁,貌似他还有成为剑侠的可能,一天好似一天更快乐。昨日种种随着日升月落皆成云烟,全被抛之脑后,唯一让他难以忘怀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字——沐晨。

方才裴长青对着酒坛呆然而视,是因为他开始觉得剑客豪侠也不似表面那般逍遥,就连大口喝酒这种无比豪迈之事,估计有些大侠也需如他这般从闻酒开始,才练就一身千杯不醉的好功夫。原本对于自己这种打小就不识几个大字的人来说,能否成为大侠裴长青始终还是有些很不自信。或许是之前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生活,让裴长青凝聚了一颗乐观的心。只要不死,老子裴长青鸟就朝天!还好他有一颗足够聪明的脑瓜子,虽说还是经常需要勒紧裤腰带,但还好,鸟始终朝着天!不然我也没办法跟你们讲裴剑侠的故事了。

如此聪明的脑瓜,只需要转上几转便让自己在不能成为裴大侠的苦恼中释怀了。裴长青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裴小侠!至此之后不时的在江湖人士面前以裴小侠自称,也只是不时的把自己的名字切换成裴小侠。聪明的裴长青不可能傻到给自己棺盖定论,因为他只是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做不成裴大侠。然,很大的不肯能不等于一定不可能,还有万一呢!如此一来裴长青对自己的称呼总是很混乱,似乎是为那乱中取一。

以前裴长青大字不识几个,也就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自“便宜师父”出现后,一手大棒一手书文,让裴长青自己选,傻子才会去选大棒,不过因为偷懒大棒倒也没少挨。静尘子不是空门中人可整日里持着柄拂尘,与人打斗之时,金银丝线混着大雪山之巅才有的白玉寒蚕吐出来的寒玉蚕丝编就而成的拂尘,倏而作鞭甩打,一不留神鞭子即灿然花开化作千丝万缕的清风朝你轻抚,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拂尘丝在真气的灌注下看似软绵不可方物,却锋利异常。倘若被拂尘丝轻抚一把,初时极难辨出肌肤纹理般的伤口,你若继续行功运气与之打斗,不出十来招伤处定然细细密密的往外沁着小血珠,不同痛也不养痒,不留意都不知道拂尘扫过之处正在失血。裴长青已经见过几次这般情景,几位神经粗线条的仁兄若无外人提醒,根本不察自己已然受伤,与静尘子越打越有兴致,一时之间非要与她分出个高下立判出来不可。每每遇到此境,裴小侠都觉背后发凉,非是自己暗觉迫吓,而是替那位仁兄背后发凉。当那位仁兄忽感后背某处好像因打斗出汗过多之时,裴长青就不忍再看……

有时因偷懒所致,师父规定背诵的书文背不出来,那时就就只有老老实实挨大棒了。静尘子对裴长青管教甚宽,宽松到什么地步呢?可以这么说,裴长青若是在杀人放火,只要静尘子当时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他递把刀子。若是心情不好,也无碍裴长青杀人放火,她全当看不见,不闻不问。裴长青与之刚接触时,还没有摸清楚静尘子的脉络,以为静尘子就是这般冷淡性子,任何事物都与她无关痛痒,便随你怎样便怎样!对师父性情有所了然还是因为读书习文这件事情。从那以后只要是静尘子规定的事,或是有明确要求的事情,裴长青一定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的完成,不打丝毫折扣。

因为静尘子将拂尘丝用真气催直,状若一段白拉杆。拂尘便即大棒。裴长青每一次挨打都在心中默默念个不停:“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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