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岳姨已将自己整日挂在嘴边的美容院转手,一种参杂了不祥的疑惑爬上了我的心头,总觉得此事和那只断指有关。铅灰色的天空开始飘下雨丝。被我叫出来的那位店员小妹看到下雨,于是说了声抱歉转身走进了屋里。我转身想再叫住她问几个问题,但就在这时候,透过美容院晶莹透亮的玻璃,我看到一位同龄男子从美容院的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店员小妹向我指过的高总,而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个同龄男子对着门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食指出还能看到洇洇血迹。一个直觉式的念头在我心中闪现——就是他。男子注意到门口的我正趴在玻璃上,眉头紧蹙地盯着他,于是转身向门口走来。一切只是怀疑,我不知道该和他讲些什么,所以我迅速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回到停在小巷口的车里,我调低座椅,斜躺着,认真地注视着美容院前的风吹草动。雨越下越大,雨丝变成雨帘了,疾风也把路旁的老桐树摇地直晃荡,在阴云密布的背景下,像极了一头要挣脱铁索的巨兽,正拼尽全身向旁边的美容院砸去。就在这时候,那个刚刚出现在美容院里的同龄神秘男子从美容院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那个花枝招展的高总。高总扶着那个男子的肩膀,动作缓慢,看似不舍。而那个男子则拍了拍高总的肩膀,两人像是在告别前互相嘱咐着什么,动作亲昵,看起来像是母子。然后,那个男子转身跑进了一辆车中,发动了起来。站在美容院门檐下的高总拉了拉粉红色的披肩,腾出右手,向渐渐落下的车窗里挥手告别。车子移动,车窗缓缓升起。此时的我迅速调整了姿势,发动了车子。
跟在他的后面驶出去不久,忽然狂风大作,天空变得更加阴暗,犹如黑夜,几道把天地照的发白的巨大闪电携带者震耳的雷声过后,我俩先后开启了车灯。紧接着,雨帘骤变为雨瀑,虽然雨刷器在疯狂摆动,但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除了前车尾灯和忽明忽暗的刹车灯,其他物体的形状一概分不清楚。一种未知的紧张和恐惧袭上了我的心头,死死地揪住了我的心:要不要停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太危险了。但直觉又告诉我,不能停,他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秘密,那根手指是他的。我死死地握住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方向盘,睁大了眼睛,缓慢地跟在同样缓慢的前车后面。
突然间,迎面驶过一辆商务小巴驶过,碾起高高的一层污水,像一块黑布罩在了我的车窗上,失去了视野的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停了下来。好在此时此刻雨水充足,眨眼的功夫,那块黑布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可是我要跟踪的那辆车也消失在了我眼前。我驶入路旁的非机动车道,靠边停车。想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和那根断指又有什么关系。可刚要开始,我便发现身上的T恤已被汗水浸透。我想我应该先冷静一下了。拧开一瓶书,打开收音机,调低座位,舒服的姿势让我有种安全感。思维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一些我怎么都联系不起来,想不明白。大东告诉我,整件事可大可小,因为没人报案,所以很可能是工伤。但如果不是,我就要小心些,因为它的主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了。但从刚刚那个男子透过玻璃注视我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愤怒与仇恨来看,这件事可能更加复杂。因为,如果指头是他的,他还这么年轻,被整齐截下一根指头,绝对会选择找医生接回去,哪怕是仅仅因为他的母亲,他都会选择这么做;但如果不是呢?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凶恶,像是一个凶手要杀人灭口。也许,正是因为我拿了他的东西,那根他想要的指头。想到这里,我不仅浑身汗毛倒竖。整件事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危险,我要不要报警?可是正如大东所说,无凭无争无原告,怎么报?要找到那个男子。既然他和那个高总关系匪浅,很可能是母子,那么守住美容院,他就一定还会出现。想到这里,我紧张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看一看天边渐渐散开的乌云,霞光代替了阴暗重新掌握了天空。
“轰……轰……”
压低眼神,不远处的柳树下,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的座驾。来不及多想,我迅速调整座椅,开动汽车,追了上去。我想,这一次,他一定注意到了我。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只是平稳的向前行驶,丝毫没有要停下来教训我的意思。几分钟后,他突然加速,左转,驶入了一条地下隧道。而我则被迎面的红灯挡住了去路。很明显,他并非没有察觉到我,只是在等待时机甩掉我。要不要追上去呢?也许还能跟上他。没有别的选择,当前车道不允许我有第二个选择。左转,驶入隧道。这条绕城路上的隧道并不长,不到十秒就能通过。由霞光驶如橙黄,路牌上提示,出口处是个十字路口,于是快到出口时,我条件反射地打了两下远光,一辆由右至左要右转驶入车道的车头出现,又停了下来。“嘀嘀”两声重重的喇叭声,应该是有迎面要有大货车驶入。我有些放慢速度,驶出隧道,习惯性地向左向右看去。等到那辆车全貌映入眼帘,我才发现,它正是我要跟的那辆车,坐在车里的正是那个男子,眼神中透露着愤怒。我打算靠边停下。突然,他的车头竟猛然跃动了起来,向我冲来。我抓住方向盘想要左转,而此时迎面驶来的大货车响彻云霄的喇叭声告诉我这无异于自取灭亡。情急之下,我稳住方向,全力踩下油门,微微右转,向前冲了过去。
大货车呼啸而过,他也并没有真的冲上来,在最后一刻,他踩下了刹车,放了我一马。受到惊吓的我靠边停车,感受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胸口剧烈欺负着,豆大的汗珠浸渍到眼睛,扎的有些疼痛。他开车缓缓从我身旁驶过,放下车窗看了看我,好似在向我发出警告。听到身后响起的喇叭声,他立马加速,逃离了现场。我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想甩掉我,或者说想警告我那么简单,刚才那一幕,他根本是想杀了我!意识到这些,胃部一阵紧缩,我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吐了出来。
回到家中已经是七点多钟,父亲已做好了饭菜等我。
父亲一边看电视,一边对我说:“小程,今天大东来找你了。说找你有些事,你没带手机,让你回来了给他回个电话。给。”父亲把手机递给我了。
接过电话,我停了一下,认为这件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恐怕是说不清楚,必须和大东面谈。于是我放下手机,端起了饭碗。
“你现在不给大东打个电话,他来的时候,我看他挺着急的。”爸爸目不转睛的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问我。
我:“没关系,没什么事。见面了再说。”
雨后空气凉爽怡人,父亲出门去找黄叔下棋,而我在院子里乘了会儿凉之后,由于心有余悸觉得困倦无比,于是转身上楼休息去了。
凌晨两点半。
“夜已经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黄小蝶三个字。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忘了一件大事——小蝶下班了。
“喂。”
电话里传来了委屈的声音:“你在哪里?我下班都半个小时了。同事们一个个要么走了,要么被接走了。就剩我一个认了。”
“我马上就到。等我,十分钟,不,十五分钟。”经过旁晚时分的惊险,让我对速度产生了一丝丝畏惧。挂掉电话,周围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我感觉到有些身不由己。抬手开灯,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在微微发抖。没关系的,我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将近二十分钟后,我出现在了小蝶眼前。她依然是那么可爱。职业装包裹下的玲珑身体,无一处不散发着让我着迷的性感与媚惑。尤其是当她侧身站立,双腿打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噘着嘴,眯着眼,吹动额前的秀发时……
“喂!看够了没?你今天怎么这么色眯眯的。你看你的最,还不赶紧擦擦,都流出来了。”小蝶用食指点了下我的额头,然后绕过车前,坐上了副驾,伸了个懒腰,“都怪你,等得我都快睡着了。本来想和你一块吃宵夜取得,饿急的我也在酒店吃过了,我困了,赶快,开车回家吧!”
不知道小蝶工作中经历了什么,一向精力充沛的她竟然在这短短的十多分钟里睡着了。我没有叫醒她,一方面是我心中余悸未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不知道叫醒她后该说些什么。很快,我送小蝶回到了家。被我叫醒后的小蝶头也不回的下了车,疲惫的对我说了声:“谢谢,下次来早点。”然后摸索出钥匙,走进了客厅还亮着灯光的家。我也确实疲惫,于是倒车回了家。
家门口,我停下车,刚要开门。突然间,身后黄叔家的房间里想起了一阵玻璃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黄叔愤怒的喊叫:“她就是个贱人,跟男的跑了。你不是认识你妈的笔迹吗?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她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