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渐凉了,而花也已经过了开满的时候。
我推开房间的门,屋子里洒落着细腻的晨光与斑驳的树影,平常的样子,熟悉的安宁的样子。
昨晚不慎弄倒了的墨水渍不知被谁擦干净了。
当我坐下来时,窗框挂着的风铃忽然响了一声,声音细微,仿佛是幻觉。
我看向窗子,是关着的。风铃纹丝未动。
约莫是别处的吧,我这样想着,顺手也开了窗。
凉爽的海风,扑面而来的携着云丝的气息,教堂的钟声散去,叮叮当当的碎音愈发清晰,外面也是好天气。
然而,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我终于还是落定了心中的疑惑。
是的,刚才那细微的风铃声,并非幻听。
屋子里的摆设毫无变动,但是我确定,是千缘阁以外的人,来过这里。这样偶然的、模糊的感觉早就不是一次两次,只因为这里是千缘阁,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默认了这种异样。我又在想,若果真有异,温尔、悉公、及雨,哪怕是觉,都不会忽视,那么,这空气里弥漫着的微妙,是他们感知之外的东西吗?
就在我几乎抓住那种感觉的瞬间,三声铃响了。
来客是位少年,怀里抱着一只肥胖的三色花猫。
他个子高挑,看不出年岁和经历,清澈的眼波里,暗藏着数不清的涟漪。
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外头的风忽然喧嚣起来。
就连温尔也怔了一下。
“叨扰了。”他微微点头。
他怀里的猫挣扎下来,一跃而上,很自来熟地卧在了吧台椅上。
温尔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煮起茶来,少年坐在另一台椅子上,看着玻璃壶里的水渐渐滚沸。
屋子里安静地出奇,风却更加厉害,青黄的树叶扑零零地摔打着窗子上。
温尔终于端出了茶,又给三色花猫递来一盘桃酥。
猫咪吃得很欢乐,少年的眉目露出一丝亲切的无奈。
“抱歉,我有些意外,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温尔说。
少年摇摇头,看向我:“我以为,我们有几分相似,看来传言有虚。”
温尔也看了看我,道:“是不一样的,但就现状来说,却并非尽是传说。”
“也是。”少年慢慢饮了一口,一把按住准备溜向桃酥盒子的猫咪。
温尔又递来一碟子小吃,少年皱眉:“你太惯着他了。”
这气氛着实怪异,为了打破尴尬,我将猫咪抱起来挠痒痒,猫咪舒服地直哼哼。
温尔露出狡黠的微笑:“咳咳,啊,吴誓……他,他……”
“什么?”
“他和悉公,差不多是一个岁数的。”
我指着少年:“他?”
温尔摇头。
我端起怀里的猫:“……它?”
温尔点头。
少年微微而笑,说:“他只是普通人啊。”
“千缘阁已经负重而行了,他挺好的。你家这位,不也有自己的考虑吗?”温尔托着腮。
少年从我的手里接过猫咪,抗在肩上,起身道:“多谢招待,告辞了,千缘阁的七位。”
“他是谁啊?来做什么的?”我问。
温尔收回餐盘,颇有深意地笑了一声:“他啊,在他家附近,他是个很有名的……人啊。”
忽然,我又想起一件事:“他为什么说是七位?”
“有问题吗?”温尔反问。
我掰着手指头数:“你,悉公,及雨,觉,楚旖逍,就算加上我,也只有六个呀。”
温尔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这,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忘了给你介绍他了。”
“还有谁?他和楚旖逍一样吗?”我大惊。我来千缘阁的时间已经可以按年算了,却不知道还有个存在。
“不不,是不一样的。”温尔说。
很多颇有年头、有人气的老房子里,会有灵魂诞生,人们用了各种各样的称呼来叫他,每个家都不一样,因此每个灵魂的模样、性格都大不相同。
齐家和睦,那家伙往往会变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而若那家人心四散,这家伙便会渐渐虚弱、甚至消失。
不过,眼睛是看不见他们的。
千缘阁里的诸位早就习惯了这样一位的存在,而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许是因为在千缘阁待久了,竟也能隐约察觉这位小公子的存在。
温尔也看不见他,但温尔从蛛丝马迹里判断出了个大概,说他与及雨差不多高,淘气,却也懂事。
原来如此,这位千缘阁里一直在的小朋友,最久的一位千缘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