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流景想过许多种再见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那种可能——
他的女孩,长高了,长大了,却不再属于他了。
流景呆呆的站在宁家的客厅,呆呆的看着曾经只与他亲近的女孩抓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角,因为被忽视而一脸的不悦。
而那个男人,正与宁家老爷子攀谈着,不卑不亢。恭敬却不见丝毫卑微怯懦,偶尔回过头温柔又宠溺的摸摸她的发。
接着,他的女孩就像个正常孩子一般偏过头,有些别扭的笑了。
眼前是女孩熟悉却陌生的笑容,耳边还有宁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言小子果然厉害,能让丫头情况好转,好!好啊!冷老头没坑老头子,哈哈……把丫头交给你好啊……哈哈……”
老爷子哈哈大笑着,流景愣愣的:
这样的宁老爷子,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原来,老爷子不是生性严肃不喜欢笑,而是不喜欢他吧!
他还呆愣着,不久,
宁爸爸宁妈妈急急的跑回来,一起的,还有他们的儿子——宁毅。
可是,除了宁妈妈一句“小景来了啊,坐吧!”
没有人再给他一个眼神。
流景呆呆的站着。
然后,他看见她的女孩被宁家人小心翼翼的围住。有些不适应,她呆了呆,却也只是呆了呆。
然后,他看见那个男人捏着她的手笑了笑,女孩咬了咬唇,然后轻轻启唇,开始唤人:
“妈妈,爸爸,哥哥——”
轻若蚊声的声音却如天籁之音。
“安安——安安她叫妈妈了——”
宁妈妈捂着唇,闪着泪花靠在宁爸爸怀里。
“安安也叫爸爸了,呵呵——”
扶着宁妈妈的肩,眼角同样闪着泪花,宁爸爸一脸欣然笑意。
一向以冷酷著称的宁毅也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傻兮兮的笑着:
“对,是哥哥,哥哥是哥哥——”
宁爷爷在一旁不满的开口:
“吵什么吵,丫头还没叫爷爷呢,来丫头,叫爷爷,ye—ye——”
女孩看他一眼,有些不满,嘟了嘟唇,不肯开口。
宁爷爷急的跳脚。
却是那男人握着女孩的手,笑的有些无奈,却更像是炫耀一般的说道:
“安安乖,不要闹,阿言不会喜欢安安以外的人,叫爷爷,嗯?”
最后,是有些宠溺的尾音。
而后,女孩咬了咬唇,举起小手。
男人会意一笑,递上修长的手:
“好,勾勾,谁骗谁是小狗。”
然后,他的女孩笑了,很明亮的笑容,甜甜的,美美的。她唤:
“爷爷——”
“好!好!好啊!”
一连三个好,宁爷爷笑的开怀。
……
她回来了,宁家整个都活了,温馨,温暖。
唯有他,站在宁家却与那里格格不入,像个多余的人,也或许就是个多余的人。
心脏瑟缩着,像被人扼住了喉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流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宁家。只知道,坐在宾利的副驾驶座上,李烨说:
“当年的车祸,宁安失忆了。那个男人就是救她的人,冷家言少,也是国际知名心理医生……据说这三年宁安一直跟他在一起,自闭症已经有好转……宁冷两家是世交,据说这次回来也是有意结亲……”
失忆了——失忆了——他的女孩忘了他?
一向带着优雅面具处事老道的金融界新秀——流景将头埋入腿间,身子瑟缩着,周身气息悲伤低迷的让人心疼。
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就如不知道告诉他这些是对是错,李烨同样说不出安慰的话。
劝流景“天涯何处无芳草”,让他放弃?
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宁安的时候,紧紧的抓着流景的衣袖,目光紧紧锁着流景,一刻都不曾偏离。看着他就仿佛是看着全世界的感觉,温柔而满足。
而宁安,自小便聪慧,连跳几级紧追流景,小小年纪就漂亮精致的像个小仙女,那时候他还一度出丑扮酷想要得到她的注意,可是,又蹦又跳又哭又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夺走她半分注意。
唯一一次她看他,还是因为他拍了流景的肩。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除了看流景的时候,其他时候,她的目光都是空洞无神,无喜无悲甚至幽深吓人的。
也是那一次,他听见了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别碰景,不许”
不许碰流景,她不许。
流景,真是幸运的家伙呢!他微微一笑。
他不止一次的想:若他是流景该多好,她会不会也对他那样好呢?
可是,劝流景“爱就要努力争取”,让他去努力?
李家也算是医药世家,也因着哥哥与冷言关系不错,李家与宁家也算有些交情。他清楚的知道当年宁安车祸命悬一线时,若不是被冷言救了过来,流景自己也大病了一场,再加上宁妈妈的求情,此刻会不会有流景这个人都是两说。
何况,还有那冷言,云淡风轻嫡仙一样的人,手段多狠见识过的人都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他冷家言少要的人,谁敢抢!
再说了,便是流景真的努力了,从宁家人的角度看,陪了宁安多年却险些害死她的人,只三年时光不仅救了宁安还能让她自闭症好转的人,谁优谁劣——
流景他,争的过吗?
摇摇头,李烨轻轻叹息:
算了,还是老规矩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夜,不醉无归。至于流阿姨,这母子俩的事,他也不能多说。反正流景除夕夜不醉无归已成习惯,流阿姨应该也习惯了吧!
“唉——”
轻叹着,目光落在驾驶台上一个雪白的晴天娃娃上,李烨一向含笑的眸中一片幽深:
宁安啊宁安,究竟是上帝对你施了魔法还是你对我们施了魔法……为什么,遇到你以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他疑惑着,却找不到答案。
车还在公路上疾驰着,窗外,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