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谋逆一事,请皇上明查,臣认为太子绝不会谋逆。”我大声分辩道。皇帝皱了下眉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情朕自有分寸。”他若是有分寸,为什么任凭别人陷害太子呢?陷害人的和被陷害的,都是他的儿子啊,他是如何拿捏分寸的?牺牲几个来保护另外几个吗?
“皇上,太子那样做,不过是用情至深而已,他对惠……”
“住口,朕是昏君不成?谁是谁非朕自有分寸,岂容你在此多嘴。”皇帝一声怒吼截断了我的话,接下来的话却又恢复了平静,如果说的内容不是那样的话,我甚至以为他并没有真的发怒。他以平静的口气说道:“来人,将她送去内务府,杖责四十,以警效尤。”
是内务府,不是刑部,是杖责,不是砍头,这算不算是对我格外开恩了呢?从殿外进来的太监一左一右的架着我,要朝外拖,我谢了恩站起来,挣脱开太监的手,低声说道:“我自己会走。”
正要转身,前头队列里站出来一人,穿着蓝色的朝服,只从背影看不出是谁。“皇阿玛!请手下留情。”是十四阿哥的声音。可是,以我跟他的交情,他实在没必要站出来替我说话啊。我不想再听,便转身想随那两个太监去领板子。“慢!”皇帝似乎突然改变主意了,那两名太监受了他的指示,退出了大殿,留下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各种不同的目光。
“老十四,你要朕如何手下留情?”皇帝似乎并没有动怒,而是很有耐心的听十四阿哥说话。我很想提示十四阿哥不要多嘴,可是他始终背对我,让我无从暗示。
“皇阿玛,内务府的板子虽然不比刑部,可是安画师毕竟是女子,如何熬得下四十板,儿臣恳请皇阿玛准儿臣代领。”十四阿哥跪地回话,口气坚决。
四十大板,虽然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皇帝动不动就给谁一百大板,可是挨过了才知道,四十板,足以要一个人的命。几年前,只挨了九阿哥几板,便让我卧床了好久,想也不敢想四十板后的我,会是个什么样子。十四阿哥,为什么要替我领罚?他也是血肉之躯,而且他出身皇家,身娇肉贵,未必就比我强多少,如何熬得下那四十板?皇帝应该不会答应的吧,我在心里嘀咕着。
“为何?”皇帝简短的问。
“安画师是替二哥求情,是替儿臣的兄弟求情,儿臣于情于理,都该替她领这四十板。”十四阿哥大声的回着,他的话惹来无数大臣的小声议论,也震得我喘不过气来。
“准了,就由你去代领吧,内务府的路你认得吧?自己去。”皇帝的这番话,不只惊呆了我,也惊呆了殿上的群臣。
惊愕之后,我回过神来,跪地大声说道:“皇上,万万不可。”我只盼皇帝可以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收回成命,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免了我的杖责之刑,又不让十四阿哥替我领。
“或者你想与老十四一人领四十板?”皇帝冷冷的问道。
我打了个冷战,心知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找人撒气,不禁为自己的卤莽而懊悔,这次,是我害了十四阿哥。
我颓然的跪坐到地上,心里一团乱麻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原本计划的是好或者是歹,也只是事关我个人而已,如今却生生的将十四阿哥牵连了进来,让我进退两难。
“老十四,你可以退下了,至于安画师,革除俸禄品级,责令回到住所,闭门思过,不得擅自外出,亦不许闲杂人等探望。”这是软禁么?
十四阿哥是自己走出去的,我却是被两个侍卫押出去的。
出大殿的时候,十四阿哥等在殿门口还没有走,侍卫很识趣的将我押着转了个弯,走到侧边,这个角度看不到大殿上的人,大殿上的人自然也看不到我。
我很想跟往常一样笑骂他几句,又觉得鼻子酸酸的,笑不起来,想说几句窝心的话,又觉得太煽情,怕自己忍不住会在他面前哭出来,想来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哭笑不得了罢。
无言的对视着,最后是十四阿哥先破了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小声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挨打的是我不是你诶,搞得像已经被打奄儿了似的。”
我咬着牙想发火,想像平常一样给他顶回去,可是眼睛一热,泪珠就不由自主的滚了出来,嘴唇哆嗦了几下,想骂两句,却始终发不出来声音。十四阿哥见我哭了,收起了嬉皮笑脸,凑到我跟前小声的耳语道:“你别急,内务府的管事是我娘舅家的包衣,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再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皇子,谁敢为难我呀?别哭了,很丑诶。”
“你……”我终于还是发出了一个声音,却一点不像是愤怒,我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个什么调调,反正是挺奇怪的。
正在这里蘑菇呢,大殿里又押出来一个人,我和十四阿哥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四个侍卫押着个穿朝服的人出来了,那人恰好是头朝另一边的,看不出来是哪一个大臣。十四阿哥却‘咦’了一声,然后吃惊的唤道:“八哥。”(这个称呼也挺别扭的,八哥,我还乌鸦呢。)
被押着那人转过头来,正是方才金殿之上众人瞩目的八阿哥。
八阿哥眼光木然,全无神采,待看清了唤他的人之后,才恢复了一点点灵气,仿佛刚活过来一般,白皙的脸立刻胀得通红,鼻孔夸张的收缩着,似乎在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却终于没压制得住,红了眼,泪水漫出了眼眶,喃喃道:“十四弟,我冤啊!”
十四阿哥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急切的问道:“八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八阿哥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出来后,皇阿玛就立即下令将我锁拿,并革了我的爵位,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
“我去问皇阿玛!”十四阿哥拧着眉,我知道他的牛脾气上来了,想拉他,却无奈自己被人押着,腾不出手去。正在担心呢,大殿上又出来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十四阿哥,然后说道:“奴才奉皇上口谕,送十四阿哥去内务府领罚。”说完不由分说的将十四阿哥朝一旁拖去。
十四阿哥是有功夫的,使劲挣扎,竟然没有挣脱侍卫的钳制,想必那两个侍卫的本事不简单。十四阿哥挣扎了几下,气得红了脸,大声喊道:“皇阿玛,儿臣不服,儿臣不服!”他吼得大声,但是侍卫的动作却也十分的快,两三下便将他拉出了好远,声音越来越小,大殿上的人,想必是听不见了吧。
八阿哥漠然的看了我一眼,如同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然后任由那四个侍卫将他押走了。
我站在原地,秋风夹杂着初冬的冷,扑面而来,凉透了我的手,还有我的心。
被软禁的日子并不是最糟糕的日子,相反的,可以堪称愉快。只是不能出门而已,前门和后门都有绿营的士兵把守,但是园子里却没有人监视,每日的必需品都是由太监送过来的,虽然罚了我的俸禄,这般的送吃送喝,也跟没罚一般,反而省去了夏雨每日里去买菜的辛苦。
每天在屋子里练习字画,闲下来便教小郑一些绘画的知识,甚至是景观学上面的知识。云淡风轻,日子过的轻松而惬意,只是常常会在无人的时候,担心起身陷牢狱的胤祥和替我挨了板子的十四阿哥,也会想起那个无情的四阿哥,心里会猜测,他有没有为自己的自私而后悔过。
这场选太子的闹剧,就这样在康熙皇帝的导演之下落幕了,主角是皇帝,配角是他的儿子门,而那些大臣们,也包括我,都十分不幸的轮为了跑龙套的。这座紫禁城,真的太冰冷了,在这样的深秋时节,让人的心里一片冰冻。
(今天更新的晚了,明天晚上我尽量早点更新。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