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他在早读下课后去交收上来的作业时,正好在办公室门口听见班主任和王女士在谈论此事。
他发了一阵呆,转身回了教室,顺美见他把作业本又抱回来了,不禁奇怪:“怎么又给抱回来了?”
枚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顺美见他脸色有些不好,蹙眉问道:“你不舒服?”
枚生仍是摇头。
顺美还想再问,便已看到王老师和她母亲王女士出现在教室外面,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深深皱起了眉头。
班主任和王女士走到讲台上面,班主任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望了望顺美和枚生,然后说:“余顺美,你和付开艳换一下位置。”
顺美恍若未闻,只是去看枚生的表情,枚生也望着她,他多么希望在此时此刻,她能勇敢的反抗,执意的留在他身边。他笃定的认为,如果交换角色,他站在顺美的位置,他一定会这样做。
同学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开艳已经收拾好书本,抱到了他们的课桌前,但见顺美一动不动,微微皱眉将目光投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班主任只得再说:“余顺美,你坐到付开艳的位置上去。”
顺美这才将目光从枚生脸上收回来,开始动手收拾书本。枚生失落的低着头,起身站到过道上给她让路。顺美走过他身前时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看到她眼神里有着歉意,便强颜笑了一笑。
直到顺美坐到了付开艳的位置上,王女士才似乎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微笑着对班主任说:“林老师,谢谢你了。”
班主任回以微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他望了望枚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不要给枚生心里带来什么影响才好。
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枚生的自尊心已经受到了伤害。他没有去看顺美,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位置上坐下,只是僵硬的身子出卖了他内心的失望与愤怒。
坐在身边的开艳似乎明白他的感受,轻轻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阿尔卑斯递给他:“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糖,甜能稀释苦涩。”
他微笑着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撕开包装含在嘴里,可是糖越甜,他心里就觉得越苦,苦得鼻子发酸,苦得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他怕被开艳看见,忙别过头望向窗外,窗外朝阳明媚,却照不进他潮湿的心里。
接下来的课上讲了些什么东西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课间的时候他就趴在课桌上,呆呆的望着黑板,好像是在沉思,其实他什么都没想。
林伟过来和他说话,他也默不作声。最后林伟轻轻叹气,提议道:“要不去抽根烟?”
开艳狠狠的瞪林伟:“你不要带坏他!”
枚生却说:“好!”
开艳呆了一呆,本想劝阻,但想到他心情不好,也就忍了下去,只是责怪的瞪了林伟一眼,林伟则是嘿嘿一笑。
林伟带着枚生去了厕所后面,贼头贼脑的左顾右看,确定安全了才从裤兜里掏出两根皱巴巴的烟,递了一根给他,掏出火机给他点上。
枚生第一次抽烟,吸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林伟笑呵呵地说:“第一次都这样,慢慢你就会喜欢,甚至会爱上这个味道。”说着自己也点燃,很享受的吸了一口。
枚生咳了一阵,又吸了一口,这次感觉好了很多。
林伟为他抱不平:“余顺美的妈妈也太过分了!真把她女儿当做宝了,好像搞得谁稀罕似的。”
枚生自嘲的笑道:“我就稀罕啊。”
林伟叼着烟,斜睨着他:“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明天我就给你介绍个比余顺美漂亮一半都不止的女生。”
枚生笑看他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林伟皱眉:“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有那个能耐?”
枚生抬头望天,怅然叹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林伟嘘声:“我他妈的最见不得你装深沉,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给你介绍,我就不信了,除了余顺美那朵乌云,就找不到更适合你的彩云,我就算去别的学校引进外资,也得给你把这事办成了。”说着取下口里的烟头,屈指弹了出去。
枚生其实不生气顺美的母亲那样做,毕竟她那样做也是怕顺美误入歧途。他生气的是顺美对此事的态度,就算当时她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反抗,但至少后面她应该试着向他解释点什么,可是她没有,连纸条都没写张给他。
他觉得顺美根本就不在乎和谁做同桌,也许对她而言,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切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他也赌气忍住不去看她一眼,心想反正你妈妈不喜欢你和我扯上关系,那就从此撇清关系,干脆连普通朋友都不要做了。
心里怨气郁结,中午放学后连饭都不想去吃了。林伟过来叫他一起去吃饭,他懒懒地说:“你去吧,我不想吃。”
林伟皱眉啧了一声:“再怎么说饭总得吃呀,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来和林伟相冲的开艳此刻倒是和他站到了同一阵线,点头说:“对啊,饭总是要吃的,要不去我家?我妈做的菜可好吃了。”
枚生没有说话,林伟极为兴奋地说:“好啊好啊。”
开艳翻白眼:“好什么好?我又没叫你一起去。”
林伟十分委屈地瘪起嘴,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同时暗暗向枚生使眼色,枚生会意,故作沉吟说:“我一个男生去你家吃饭不好吧?我怕你爸妈会误会。”
开艳说:“我爸妈才不像某些人的爸妈那么多心眼呢。”说着瞥了一眼还坐在位置上的顺美,“既然你怕误会,那就让他一起去吧。”
林伟呵呵笑得合不拢嘴,付开艳轻轻瞪了他一眼:“便宜你了。”
他们说话时,顺美已经起身出了教室。
他们走出学校时,看到顺美和王女士走在前面。开艳讥笑:“那么大的人还要家长来接放学,丢不丢人啊?”
林伟点头附和:“就是,我们枚生又不是土匪,难道还能光天化日下抢走她女儿不成?真是小心眼。”
枚生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出气,微微苦笑摇头。只见王女士侧过脸望着顺美,苦口婆心的说着什么,而顺美则一直低着头。
枚生望着她的背,心里很矛盾,很希望她回过头来,又害怕她真的回过头来。
顺美没有回头,她母亲却回了,王女士自然认出了枚生,尽管女儿已经换了位置,但她眼神里还是有些戒备。
林伟冷笑:“看吧,真把我们枚生当贼了。”转过头对枚生说:“干脆枚生你就当真去做回采花贼,把余顺美打晕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嘿嘿……”笑得极其猥琐。
开艳板着脸说:“不要说我认识你,龌蹉!”
林伟赶紧赔笑:“开玩笑,开玩笑。”
最后在一个三叉路口,顺美和王女士往左走,枚生他们往右走。顺美回过了头,枚生他们却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