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放下手中的衣裙,低低道:“郡主,节哀。”
这样的话有无数人对她说过。
昨夜,她懦弱无能的父王,护不了他的儿女性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她和母妃道歉。
让她们节哀。
侍女轻声道:“殿下,我家郡主临终之前嘱咐奴婢送来这身衣裙,转告郡主,他们落得这个下场,皆因皇权阶级,自古以来皇权斗争诡谲,望郡主殿下远离政治中心,不要也落得如他们一般的下场。”
李裹儿心里也是清楚的。
她在洛阳这几年,接触的都是权利斗争。
妇人小姐之间的宅斗,朝堂之上官员的斗争,皇子之间的皇储之争。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完全没有心思的乡下丫头了。
可是,明知道这样。
还是……不甘心呢……
哥哥和仙蕙姐姐之所以会落得这个下场,被自己的亲祖母赐死。
还不是因为阶级不够?
如果现在坐在皇位之上的不是皇祖母,而是哥哥,那么,他又怎么会被赐死?
侍女垂头:“殿下,有些事奴婢不得不说。”
“殿下知道郡主和邵王殿下为何会被圣上赐死吗?”
“妄议朝政?”
侍女凉薄地笑了起来:“郡主,那只是女皇陛下做给天下人看的表面罢了,我家郡主之所以会被赐死,不过因为与郡马和邵王殿下议论陛下的男宠张家的那两兄弟,便被女皇赐死。”
男……男宠?
李裹儿不敢置信。
就为了两个男宠,皇祖母赐死了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
难道,她的亲孙子亲孙女还比不上两个男宠?!
他们究竟算是什么?
消遣的工具?
开心了就是孙子孙女册封郡王郡主,赏绫罗珠宝。
不开心了,也可以随手赐死,收回恩赐宠爱。
李裹儿如坠冰窖,连血液都是冰冷的。
半晌,她的声音几不布料可闻地响起,带着浓浓的疲倦:“退下吧。”
侍女恭敬地退下:“是。”
李裹儿起身。
因为跪的久了,连膝盖都是麻木的,直接狠狠地摔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顾夜寒眉头一皱。
小歌儿不疼吗?
他心疼。
可……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温润儒雅的人,伸出他的手扶住她了。
也不会有人一脸严肃地教育她,让她小心了。
李裹儿抬手抚上衣裙。
指尖所触一片冰凉柔软,舒服丝滑。
上好的布料。
可如今李裹儿贵为郡主,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这样的布料落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平平。
总有一天,她会穿上世界上最为华美的衣裙,当尊贵的郡主殿下。
尊荣一生,安乐无忧。
她最喜欢向往的颜色,可是明黄色呢……
就像那年,她初入金銮殿,初见武则天,抬眸时,那一片金灿灿的金丝罗龙袍衣角晃得她眼花。
觉得一切都是一场盛大而迷离的华美梦境。
只有站上了那个位置……
就在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想保护的人了,就再也不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被赐死而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