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听着,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坐在亭中轻抚古琴,十指跳跃,琴声悠扬,似水滴石穿,似积雪簌簌,又轻又静,和煦微醺的薄雾中,男子白衣胜雪,清净淡雅得仿若不染尘埃,美得像幅画……只是我从来不知道那个笑得暖如春风的男子有着这般坎坷的身世,从极宠到遗弃,这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当时的他那么小,一定很无助,很绝望,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步步走来,那么优雅那么从容。
“唉。”霓云叹了口气,“睿王殿下也是个可怜之人。”
我心中有一点疑惑慢慢扩散开,“当年的周家已经宠极一时,为何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通敌叛国?这完全说不通,难道皇帝就没有怀疑过吗?也许这只是一个阴谋,陷害周家的阴谋!”
霓云连忙捂住我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此案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却一直是宫中的禁忌,说不得,议不得!”
我攀住霓云的手,“好,我不说这个,但这与皇后娘娘有何干系?为什么她如此憎恨‘睿王府’的一切?”
霓云放开我,用更低的声音说,“我接下来说的就真是宫中禁忌了!”
“你说。”我竖起耳朵。
霓云贴近我耳边道,“你方才猜得不错,有人说,当初的燕嫔,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妒忌令贵妃受宠,故意设计陷害周家,连带将令贵妃一并打垮!”
我暗暗握紧拳头,“难道皇帝就没有丝毫怀疑吗?”
“当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周家百口莫辩,而且周家二公子确实与降兰国王子有往来,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却没想到会成为周家的夺命刀。”
听霓云如此说,我隐约可以猜想到当时的情形,“皇帝就这般信了?没有彻查?”
“当然有查,但这本就是个局,查案之人自然会被人引入局中,查出来的皆是对周家大大不利的证据,更是坐实了周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我心中疑惑加深,“那些人证呢?既然周家是冤枉的,人证必定是假的!”
“所有与当年那个案件相关的人都已奔赴黄泉了。”
我只觉一股阴寒从脚底心直窜上来,“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霓云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一个当年从死人坑里爬出来隐姓埋名的嬷嬷告诉我的。”
“你……”我微微后退了两步,“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痛苦。”霓云哀伤地看着我,“这个秘密在我心头压抑多年,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殿下。”
“为何要告诉殿下?”我不解。
“因为……”霓云低下头,“睿王殿下韬光养晦,终有一天,他会来报这个血仇,我怕他对殿下不利,而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你来告诉我,此事要不要与殿下说?”
我也是懵了。
霓云的担心并非杞人之忧,我想到今日我替王爷按摩时,他问我,皇后娘娘对我可好?那个压抑的背影,让我此刻的心变得好不安……王爷,他真的会来报这个血仇吗?他的腿……难道也是皇后娘娘一手触成的?太子殿下在马车中为何会突然说是他对不起四哥?难道太子殿下知晓了些什么吗?
我脑中好混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傍晚时分,皇后便传旨‘无极殿’,禁足太子!
‘无极殿’里的人都慌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大家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霓云看到低头走路的康子忙追了上去,我远远看着他们在说着话,霓云焦急的神色,康子无奈的表情,我的心高高提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蔓延,康子说完话便匆匆走了,霓云慢慢走了回来,她看着我说,“娄小姐自杀是因为殿下拒绝了她,她羞愧难当才寻了短见……”霓云注视着我的脸,不放过我面上一丝情绪波动,“是这样吗?”
当天晚上,除了当事人唯一在场的便是我了。
我心中微微一颤,这话是谁说的?却不敢问出口,只得故作不耐道,“那晚我是真睡了,什么都没见着也没听着,如果霓姐姐不信,可以问殿下。”
霓云似是信了我的心,她重新端上笑容,挽住我的手臂,“姐姐自是信你,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得很,娄小姐怎么会突然寻了短见?看她不似那么脆弱之人,以为其中另有隐情呢。”
我低头想了想,斟酌着问道,“那殿下怎么说?”
“此话便是殿下所说。”
我猛地抬头,太子居然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
细想之下,小白兔为了情郎寻死觅活,如若皇后知晓此事,不定真会闹出人命,苏陌怀一向置身事外,上次却突然对太子说了那番劝诫之话,此时我才回味过来他的话中之意,而殿下,显然一早便明了,才不得已将所有错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霓云见我表情有异,眸中一抹精光乍现,“小初为何如此吃惊?莫非事实并非如此?”
霓云一向不是这么爱打听八卦是非之人,此时咄咄逼人令我很是不适,我忙笑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吃惊而已,殿下居然会拒绝小白兔那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小白兔?”霓云对于我对娄小姐的称呼有些意外。
“是啊,你不觉得娄小姐就像小白兔一样容易受惊也很脆弱吗?动不动就吓得半死,动不动就要自杀?”
霓云微微冷笑,“丫头,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