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龙州草原的少年
龙州草原是大洛帝国疆域内最大的草原，阳狩七年，当时帝国的那位雄心勃勃的帝王，派出北方四大庭柱率军百万征北。
当时的大洛帝国刚刚一统，北方四大庭柱顾名思义，是帝国在北方的支柱，都是能征善战的名将。
在耗费无数国力，在付出两个庭柱马革裹尸，在死伤无数的精锐后，帝国终于将那个刚刚一统的草原部落打的七零八落，将这个塞外江南囊括在疆域内。
苍野茫茫，一条官道通到草原的无尽之处，一轮残月独挂在天边，
夜风起，一片灰绿色泽的干草随风兴波。
羽林铁卫和皇极派在江湖上掀起的腥风血雨看起来还没有影响这化外之地，
虽然时间过去了大半年，那个有关剑池余孽的消息还没有流传起来。
夜风习习之中，灰旧的草原在一片寂寥之中显得更加的昏暗。
龙腰州，脂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啊！呸！”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顿时破坏了这草原寂静夜晚的意境。
“奶奶的，这破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官道左侧，茫茫暮色之中，数十个简陋的帐蓬零散的设立在圆形车阵里面，在这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篝火散发着噼啪的声音，每个篝火旁，都散坐着几个大汉。
正中的一个最大的篝火旁，一个粗狂的中年人一口饮尽破碗里的劣酒，嘴里不住地吐槽。
中年人是典型的走南闯北的江湖汉子，是很能吃苦的那种人，尽管如此，也忍受不了劣酒里散发出来的劣质气味，中年人咋了咂嘴吐了吐口水，全然不顾火边几个人嫌弃的目光。
这个江湖有不识尘埃清新脱俗的仙子，有青衫仗剑风流万千的侠客，但是更多的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普通人。
“学的武艺在，卖与帝王家，”卖不了帝王的江湖大侠，只能卖给能出钱的人。
“奶奶的，走这一圈镖下来，人都得瘦了十斤肉，这草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十几天下来，密封好的酒坛，入口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还有这小娘们，身上一股子的羊膻味，闻着都能把人闻吐。要不是这次福威镖局出的价高，爷才不愿意来吃这个罪。”
中年大汉身材魁梧，满脸的胡须，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一团，胡须枯黄杂乱，像是杂草一样的堆在脸上，
“呵呵，草原的娘们身上的羊膻味要吐？那你吴大侠还每天往那娘们的帐篷里钻？”
一个麻脸汉子，一脸讽刺的看着中年大汉。
中年汉子被说中了软肋，黝黑的脸上一红，嘴里不住地骂道，
“这是十几天别说是个人，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劳资弄个女的来泄泄火怎么了，姓赵的你眼馋啊~要不这样，你喊爷一声吴哥，爷把那娘们让你来爽爽？羡慕不是？哥几个陪徐爷来走这趟镖，徐爷都没说话，你这个钻到钱眼里的老小子说个屁啊~不过，你这么一说，爷又有点上火了，不行，得去找那个娘们来弄弄。”
中年人说完就站起来，猥琐的提了提裤子，心急火燎的向最远处的一个帐篷冲去。他的举动十分的粗劣，瞬时引来了几个巡夜的镖局子弟的目光。
看着中年人不堪的举动，篝火边一个面色儒雅的老人，抱了抱拳，赔笑的说道，
“吴大侠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二位莫要见怪！大伙一起行镖，别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不愉快，二位的酬劳徐某做主，再加个一百两，还有一天就到了庆图堡，到时徐某做东，请二位解解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徐爷这个东家都没有说什么，我和吕大侠又能有什么话讲，不过我想提醒徐爷的是，这草原上是卧虎藏龙，保不准哪个牧羊的少女是先天高手，哪个放牛的汉子就是二品境的高手，像姓吴的这样乱搞一通，恐怕会耽误了徐爷镖局的生意，虽然我知道姓吴的跟皇极派的那位北方掌舵者有剪不清的关系，但是，在这草原，皇极派的招牌可不好使。真有什么麻烦，我和吕大侠自然会帮徐爷解决，但是要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到时就不好说了，不过到时候，可是一百两解决不了的问题。”
麻脸汉子用木柴捯饬了下篝火的火苗，冷言冷语的说道。
这时，远处帐篷里传来那女子的痛苦的呻吟声，知道那中年汉子又干些混不吝的事。
麻脸汉子脸色一变，他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对于姓吴的那是一百个看不惯，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行走江湖还是讲些脸面的。
如果不是在茫茫草原上，多个帮手比多个仇人好，麻脸汉子估计早都要拔剑替天行道了。
心里堵着气的麻脸汉子，拿起身旁的长剑，
站起来说道，
“记着你承诺的钱，今晚轮到我巡夜，徐爷和吕大侠慢坐，在下就不奉陪了。”
看着麻脸汉子走到由数十辆马车和箱柜构成的车阵外围，
被他称为吕大侠的人，轻轻摇了摇头说，
“我吕长歌混迹关外十余年，承北方武林的兄弟抬举，被人称为“飞骑快剑”，这不是说吕某的马有多快剑有多快，而是跑的快。徐镖头的别笑，行走江湖靠的不是你手段几狠，而是混的多开眼睛有几亮，除非你是一品上境的人间无敌，不然你总要吃喝拉撒，真要是混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哪怕你是一方大豪，也总会举步维艰。”
吕长歌今年四十余岁，清瘦的脸庞像个教书的先生，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吕长歌的脸在幽暗的火光下，衬托的份外苍白。
“徐镖头不要不以为意，你在福威镖局主要负责商货，你经商是个好手，但是这江湖的门门道道，还是不如我清白，这次骆总镖让你走这趟镖，主要是希望你能把这批货在草原卖个好价钱，这三十几车锅碗瓢盆送到了草原部落，赚不赚钱是小事，福威镖局在草原的门路算是打开了。而徐镖头在镖局的地位自然又上升一截，我和赵笃受骆总镖的委托，自然要护你一路安危，但是像姓吴这样，无形中会为这趟镖添下许多风险。到时有什么变故就不好说了。”
面色儒雅的老人微微一笑，草原缺少生活用具，他这趟镖主要是为了打通商路，总镖头在跟皇极派在北方的那个掌舵人搭上话后，特别是和那个不知道什么来路，背着神秘包裹的俊俏年轻人密谈了两个时辰，总镖头的野心可不再局限于给人当打手了。
徐镖头是福威镖局的老人了，许多消息都灵通的狠，知道皇极派的几个大动作都是针对那个江湖传言的“剑池余孽”。
十几年前的事情还在纠结，徐镖头暗地里摇了摇头。天下第一派果然是第一派，一天到晚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镖头的武功修为平平，之所以能在镖局内混的风生水起，靠的还不是善于经商的能耐。
但是，高额盈利的同时伴随着的是高危的风险，哪怕这龙州草原被驻守在龙腰州的那位硕果仅存的上柱国杀了五十年，但是也杀不尽层出不穷的马贼。
知道吕长歌是被总镖头重金请来的护航高手，姓徐的镖头还是要给几分薄面，于是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吕大侠担忧的是什么，徐某活了五十多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瞎子，姓吴的是个粗人，这一路耐不住寂寞，就顺手截杀了那对夫妻，这种杀人掳掠的勾当如果是在中原，徐某也恨不得要替天行道，只不过，这是在草原，有些事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好。话又说回来，这草原人可就从来没有和咱大洛人一条心啊，没必要为了他们闹个不愉快。”
徐镖头受了点风，紧了紧衣领，接着又说道，
“我看那男的没有丝毫武功自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徒子徒孙，女的长得是粗枝大叶，皮粗肉糙的显然也没有什么显贵的身世，就是一般的牧民罢了，也只有姓吴的这么饥不择食。皇极派的面子还是要稍微顾忌下的，三天了，姓吴的也玩够了，我明天就让他把那女的找个地方埋了，马上就到了庆图堡，里面的娼妓我请这个狗日的玩个够！”
似乎觉得解释的太说不符合自己这个东主的身份，徐镖头又简单的说了两句，
“这江湖中人，都是有些嗜好的，吴大侠好色，赵大侠好钱，你吕大侠好救人为乐，说好听点这叫做个性。这趟镖，家里派出了五十二个年轻的好手，有这些小子守夜，吕大侠可以安心了，夜也深了，徐某也不打扰吕大侠休息了！”
徐镖头站起身来，随意的向吕长歌拱拱手，便向自家的帐篷走去。
吕长歌嘴里一阵阵的发苦，如果不是因为骆镖头这次开了个他不能拒绝的价格，他绝对不会跟这群浑人一起走镖，行走江湖，个人的眼神好不好是一回事，
但是，队友是不是属猪的，那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像姓吴的浑人怎么在江湖活这久，真是个奇迹。
所幸的是，那个赵笃的也是在草原打滚的汉子，吕长歌十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虽然爱钱，但是武功没得话说，有这个草里蛟在，吕长歌勉强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到了庆图堡就好了。
吕长歌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那位驻守草原五十年的上柱国，在庆图堡可是驻扎了整整一个卫的骑兵。
吕长歌往右边的那个帐篷瞄了眼，
徐镖头说他喜欢助人为乐自然不是什么讽刺。
他们经过胭山的时候，遇到一个妄图抢劫胭山马匪的少年，少年的剑很快，但是马匪的刀更多，一番追逐下来，少年也就命悬一线了。
少年的胆子很大，但是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光景，这让吕长歌想起了自己初出茅庐打拼的时候。
一时心软的吕长歌就不顾车队众人的反对，靠着与胭山马匪那点薄面，硬生生的救了昏迷的少年。
行走江湖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操闲心的永远活不长。
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吕长歌看到少年紧握的那把剑，哪怕昏迷中还不愿意松开。还是决定救了那个少年。
颠簸的马车中，少年的伤好的很快，在草原上，命娇的人也活不久。
在江湖厮混这么多年，靠的可是敏锐的感觉，心思不宁的他长须了一口气，草原的晚风凉凉的，吹透他背后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