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深深叶落,在这寂寞的深冬里,冷宫之中寒风四起,处处都是破破烂烂,被废的月夫人在这儿迅速的消瘦,就如同那一棵棵入冬的秋色梧桐。
兰儿给月夫人送了一小碟杏仁糕,当天晚上就从冷宫传来消息,月夫人受不了刺激,疯了似的往外跑,结果失足掉进废池死了。
月夫人的贴身姑姑红玉忠心护主,为救主子一起葬身池底,尸体捞上来后,被刑司房送到乱葬岗处理了。
梧桐叶落,缓缓飞散,落在月夫人一袭裹尸的破席上,一代佳人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不已。
此时,胡蝶正在水云宫,看着下首的小宫女和小太监。
窗外苏铁随风摇曳,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碧绿色的光泽,就像是滴滴春油落在了尖锐有力的枝叶上,倒垂着的银柳枝条迎着风儿拂过,像是仙境一般美丽。
欢姑姑说道:“大家都知晓,原来的二等宫女兰儿死了,这内务府又送来了一位新的宫女,娘娘说了名字还唤作兰儿。
新调来的小宫女跪下叩首:“奴婢兰儿谢娘娘赐名”。
新来的小丫头看着倒是有几分机灵,青丝上插着的苏铁样式的金簪子让胡蝶多看了几眼,金饰虽俗气,但是配上苏铁,刚好衬托出小丫头那股子机灵的气质,倒是让人莫名其妙的欢喜。
胡蝶淡淡的说道:“以后无论谁走了,新替上来的人都会用前一个人的名字,你们做事情最好小心些,本宫最讨厌不忠心的人,走了一个,很快就会有人上来替你们的位置,对本宫可是一点儿损失都没有”。
下面的小太监与小宫女一惊,齐声说道:“奴才(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好娘娘”。
胡蝶让人赏了新来的兰儿十两银子。
银子被内务府的能工巧匠打造成苏铁叶子的模样,小小的一枚落在兰儿的掌心,在兰儿白皙的手掌泛着银色的光芒,稍微有些重量,让兰儿忍不住欣喜。
欢姑姑说道:“这是娘娘赏的,伺候好主子,娘娘从不亏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兰儿接过银两:“奴婢谢娘娘”。
窗外是苏铁盈盈的馨香,参差的碧叶儿乱串,坚挺的在风中摇摆,没有那些儿翠枝绿柳的轻盈,却是难得一见的坚强,与指头上凌寒绽放的红梅相得益彰。
胡蝶装作无意的问道:“本宫今儿心情好,你们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坦白的,今日说出来,本宫对以前的事情可以不计较”。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小雨子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冬儿的脸变得煞白,胡蝶扫了众人一眼:“若是没事的,现在就可以下去做事了”。
正当小雨子想跟随众人退下之时,眼尖的发现冬儿竟然独自留了下来,思索之下也就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
小喜子出去关好门,欢姑姑说道:“看来你们都有事情与娘娘细说”。
铜炉中袅袅的青烟升起,萦绕在朱红色的柱子上,随着风儿,往紫檀窗外飘去,与清香的苏铁香缓缓纠缠,随即消散在天地间。
冬儿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娘娘,昨日奴婢见到了懿瑄宫的太监小魏子,他给了奴婢一个金镯子,说是瑞敏皇贵妃赏给奴婢的,那金镯子收在奴婢床头的小箱子里”。
欢姑姑接话:“那个小太监可有让你做什么事情?”。
冬儿摇摇头:“没有,昨天是冬儿与那个小魏子初初见面,只是问了几句话,不过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冬儿接到胡蝶略带狐疑的目光,像是倒豆子似的全部说出来,道:“临走时,小魏子让奴婢盯着水云宫的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懿瑄宫告知一声,还说不会亏待奴婢”。
冬儿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冬儿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胡蝶只是想要敲打敲打手底下的人,未曾想到竟还会有意外的收获,胡蝶亦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当即说道:“本宫说了,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但是本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否则……”。
冬儿松了一口气:“奴婢知晓,以后绝不与懿瑄宫的人来往”。
胡蝶摇摇头:“我知晓你们当宫女的也不好做,以后瑞敏皇贵妃给你什么你就大大方方的拿着,只是不要忘记报备一声”。
冬儿会意:“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为娘娘办事”。
胡蝶笑了笑:“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能捡回一条命,冬儿就已经很满意了,连声说不敢,胡蝶也没有为难冬儿,摆摆手让人下去。
水云宫外苏铁森森,随风轻轻吹动的枝叶,浅色的烟雾弥漫在四周,阳光落在苏铁上,在地上映照着美妙的影子,宛如一位跳舞的姑娘。
冬儿从未觉得水云宫栽种的苏铁如此可爱美好,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但是脸上还是做出不动声色的模样,出去时悄悄把门关上。
跪在一旁的小雨子见冬儿平安无事,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儿,连跪带爬的到了胡蝶跟前:“娘娘,奴才有话要说”。
胡蝶认真的望着满头是汗的小雨子笑着说道:“本宫有了身孕的消息是你告知皇后娘娘的吧?”。
小雨子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娘娘,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的哥哥赌钱欠了债,若是不还钱,赌坊的人就会砍断奴才哥哥的手脚,所以……所以……,求娘娘饶命”。
胡蝶问道:“是皇后娘娘帮了你?”。
小雨子小心的看了胡蝶一眼,点了点头。
胡蝶说道:“你的错可是比冬儿的严重多了”,小雨子闻言身子抖得向筛糠一样。
胡蝶轻笑:“若是本宫放过你,你用什么来报答本宫呢?”。
小雨子重重的磕头,额间很快鲜红一片:“只要娘娘能留下奴才这条贱命,奴才做什么都可以,而且奴才与坤宁宫的小东子有些交情,若是娘娘愿意,小雨子愿效犬马之劳”。
胡蝶一挑眉,能在这深宫中活下来的都是些聪明人,说话都不费劲。
胡蝶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下去吧!”。
小雨子出来时发现自己背后衣服全湿了,伴着苏铁香的风儿轻轻拂过,只觉得一阵阵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