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宫的玉雕金栏上勾画着繁花的纹,顺着百年木材的纹路,犹如在红木上勾画出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而栩栩如生的画卷之下,长着几株小巧玲珑的羽叶茑萝。
胡蝶刚入水云宫,见到小喜子在门外恭候,见着小喜子脸上并无异色,看来是一无所获。
羽叶茑萝长在墙角边,灰色的墙角猛地出现一株羽叶茑萝,就像是一颗小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一样突兀,只是无意间被小石子溅起的涟漪,倒是颇有另外一番的情趣。
小喜子跟随着胡蝶进门时,小声说道:“娘娘,您离开的这段时间宫里的人都挺安分的,各司其职,并无端倪”。
羽叶茑萝光滑卷曲的藤蔓沿着灰色的墙角慢慢攀爬,柔软非常的藤蔓点缀着几朵艳红色的花儿,灰色的墙衬着艳红色的花儿,忽然有了生机,不再那般单调。
胡蝶抬脚入门时瞧了一眼羽叶茑萝,对着小喜子点点头,自己进宫没有几天,即使这水云宫真的有他宫眼线,亦不会现在就路出马脚。
胡蝶对着小喜子吩咐一声:“继续盯着”。
羽叶茑萝艳红色的花朵像是误落人间的星辰,花开五瓣,正是五角星的模样,花蕊中央是倩白色,艳红伴着倩白,就像是梅花开在皑皑白雪中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进到内室,胡蝶躺在软椅上狠狠松了一口气,这去拜见皇后实在是太磨人了,讲一句话还要思前想后,绵里藏针的,就是不知晓皇后天天对着自己夫君的小妾,还要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心里会不会堵得慌。
秋风随着胡蝶入了厢房,还带来了羽叶茑萝的香气,暗香浮动间让人忍不住沉醉,虽然只是寥寥开了几朵,小巧玲珑的不起眼绽放在墙角,却为人带来沁人心脾的香味。
欢姑姑贴心的递过一杯清茶:“娘娘尝尝,刚刚献上来的君山银针,除了坤宁宫,就只有我们这儿有”。
风吹动厢房内的珠帘,晶莹透亮的浅黄色琉璃珠子被坠成一串串,被巧手的小宫女悬挂在厢房之中,随着秋风轻轻摇曳,轻微的碰撞间发出“叮咛叮咛”的悦耳声,像是山间清泉流淌而过。
胡蝶看着手中的茶笑了笑:“想不到欢姑姑还泡得一手好茶,白毫如羽,香气清高,甘醇甜爽,果真不错”。
听着胡蝶的赞赏,欢姑姑低了头:“能得娘娘欢心,是奴婢的福分”。
茶香四溢,弥漫在厢房之中,环绕在羽叶茑萝那一个娇小玲珑的、即将绽放的小花苞,尖尖的花苞上带着秋夜的露珠儿,盈润剔透的落在上面,随着秋风的轻轻拂过,开始慢慢的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泥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蝶自言自语地说道:“茶是好茶,也就只有你泡得出来,若是你以后不再我身边伺候,该不习惯了”。
欢姑姑闻言脸色一变:“奴婢是水云宫的人,只要娘娘留着奴婢还有用,奴婢定不会离开”。
清茶四溢的清香伴随着羽叶茑萝清淡的花香,缓缓的与铜炉中的秋露香合在一起,倒是有一种令人莫名欢心的滋味,胡蝶指尖轻轻挑动飘在白瓷杯上的嫩茶叶,似乎在探视着什么。
胡蝶慢慢的问道:“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欢姑姑心上一紧,忙言:“奴婢不知娘娘指的是何事?”。胡蝶似乎早已知晓欢姑姑会装聋作哑,干脆把话说得再明白些:“自然是指今日去坤宁宫请安的事情”。
欢姑姑低头说道:“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言”。
胡蝶越是沉默不语,欢姑姑就越是心中难安,宫中不怕那些口不择言的主子,因为她们一般都爬不上去,担心的就是那些听得多、说得少的主子,因为她们一般城府极深,而此时欢姑姑眼中,胡蝶显然就是后一类人。
风吹动羽叶茑萝带来清香,胡蝶轻轻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让欢姑姑站在边上心中越发忐忑起来,一只羽毛蓬松,毛色光泽,浑身雪白的琵鹭落在了羽叶茑萝的花丛中,认真的用嘴梳理着洁白的羽毛。
胡蝶既然这般说,自不会让欢姑姑就此蒙混过关:“你就说说吧!现下在自己宫里,又仅有我们主仆二人”。
欢姑姑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道:“恕奴婢直言,树大招风,娘娘今日有些过了,怕会……”。
欢姑姑欲言又止,倒是让胡蝶嘴角勾起笑意。
胡蝶接话:“怕会引人注目?万岁爷一连七日宿在此处,难不成还不够扎眼吗?”。
欢姑姑见胡蝶并无不悦,大着胆子说道:“若是娘娘低调些,好歹她们不会对娘娘不会这般有敌意”。
秋风下的羽叶茑萝微微倾斜着细长的茎叶,碧绿色的叶儿在秋风的吹拂下一点点的憔悴,最后叶脉变得很深很深,那些叶片就成了薄薄的一层,仿佛轻纱一样单薄。
羽叶茑萝何曾开罪过秋风,但最后秋风还不是把它无情的摧残,难道明知道秋风的绝情,还要落下面子摇尾乞怜,最后秋风还不是把萧瑟留在此处。
胡蝶摇摇头:“我并不赞同你说的话,在这后宫,只要承了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我若不反击,难不成她们会放过我,亦或是把我当姐妹?”。
欢姑姑被问答一噎,幽幽深宫中的嫔妃,谁受宠就是那阵秋风,余下的就是被秋风萧瑟得不再娇艳的百花,天生就注定是宿敌,作为宫妃的一位,自然惹不来别嫔妃的欢喜。
欢姑姑摇摇头,说道:“当娘娘是姐妹自然不可能,这后宫,即使是真的姐妹进来,怕也会变成陌路人”。
胡蝶忽然沉默不语,欢姑姑不知晓自己何处惹了主子不悦。
厢房之中那般沉静,若不是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萦绕,甚至觉察不到有人,窗外羽叶茑萝花丛中琵鹭清脆的鸣叫了几声,偏着洁白得像是一朵云彩一样的脑袋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身上洁白如雪的羽毛,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惊扰了厢房中两位佳人的低声密语。
而后胡蝶淡淡开口:“今日得罪后宫众人,这日子是越发艰难了”。
欢姑姑一惊,只能安慰道:“有万岁爷护着,娘娘再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胡蝶显得胸有成竹:“自然不会有事,她们不会蠢到在明面上为难我,但是暗地里就不好说了,只是这人在出手的时候,亦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候”。
胡蝶靠近欢姑姑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说是吗?”。
欢姑姑震惊非常,抬起头问道:“娘娘您不会是想?”。
胡蝶笑了笑:“如姑姑所想”。
作为宫里有资历的姑姑,怎会不知晓装聋作哑才是宫中生存之道,胡蝶此话一出,欢姑姑立刻吓得不敢嘘声。
胡蝶端起手中的茶:“欢姑姑知道的好似多了些”。
欢姑姑身子一颤,几欲跌倒,这蝶妃娘娘好生厉害,完全不给自己缓和的机会,只好跪倒在地:“蝶妃娘娘是奴婢的主子,今后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胡蝶顺手褪下皓腕上的赤金镯子:“这个给你”。
欢姑姑松了一口气,自己这算是入了蝶妃娘娘眼了。
待欢姑姑出去,胡蝶揉了揉额头,经自己观察,这欢姑姑是个成熟稳重的,今后能让她站在自己这边,绝对有益无害,只是这忠心与否,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秋风越发厉害了,琵鹭纤弱的羽毛随风轻颤,伴随着羽叶茑萝细小的枝叶,一阵阵香风缓缓飘散,还有那盛开在秋风中的、星辰模样的羽叶茑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