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无忧果’三个字,江一辰面色大变,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远山你疯了吗?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使命?忘了对天尊他老人家的承诺?忘了大陆的安危?!”
这一连串的问话,使薛远山愣在当地。许久,他仰天长叹一声,又低声自语道:“罢了,罢了,或许我命该如此,只是可怜了这孩子,父母早早离他而去,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如今遭此大难,枉我薛远山纵横大陆数十载,却连自己的孙子都保护不了……”这一刻,老人挺拔魁伟的身体明显躹偻了几分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喘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向怀中的孩童,接着道:“孩子,你先走一步,等爷爷找到那杀千刀的‘冥王’商十八,亲手宰了他给你报仇,然后再去找你,还有你爹娘,到时,我们一家就又团聚了,团聚了,哈哈,哈哈……”
数十年来,江一辰从未见过自己这位桀骜不驯而又洒脱的老友情绪如此没落,一时竟无言相劝,却又不忍心看他如此悲伤,上前几步来到薛远山背后,伸出右掌抵住其背心,一股柔和的真元之力输送到薛远山体内,劝慰道:“远山,切莫悲伤过度,以免伤了神志,不如我们请‘真君’他老人家想想办法,或许还有转机。”薛远山却木然的摇了摇头,喃喃的道:“没用的,太晚了。”江一辰这才注意到,薛远山怀中的孩童脸上的红潮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但他仍坚持道:“还是去看看吧,哪怕是……”江一辰发现了自己的话不对,连忙收口,薛远山却凄然一笑,接口道:“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好吧,就去见见他老人家。”
光芒一闪,老少三人已从原地消失。
无忧宫的后面有一片很大的竹林,一条落满了竹叶的小道蜿蜒伸向竹林深处,路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血红的大字:无忧禁地,擅入者死!四个手持长脸的无忧剑派弟子分立石碑两侧,显然是禁地的守护者。见到江一辰等人到来,四人齐上前一步,恭身道:“参见师祖!”江一辰衣袖一挥,“免了吧。”脚步不停,和薛远山沿小道向竹林内行去。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一片清澈的湖水一直延伸至山峰边缘处,从一个不大的缺口倾泻而下,显然,这里就是瀑布的源头了。这片小湖约有二百尺见方,湖水清澈,但并不见底,湖的中央突出了一块尺余高的青石,青石顶端有一凹槽,凹槽内有一株两尺多好的不知名植物,它通体呈深蓝色,就像天空的那种蓝,主干有拇指粗细,上面只长了三片巴掌大小的叶子,顶端结了一颗龙眼大小的果实,果实的颜色和天空一模一样,晶莹剔透,里面隐隐有一点点银色的星光闪烁,显得奇异无比。
薛远山望着那果子叹了口气,弯腰将怀中孩童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和江一辰一起面向湖水,恭身道:“弟子求见天尊。”少顷,湖心那颗奇异的果子散发出一股蓝色的烟雾,这烟雾凝而不散,最后化为一个人影,人影渐渐清晰,现出一个老者模样,灰白相间的头发在头上随意挽了个簪,清瘦的脸上满是皱纹,有些躹偻的身体外套着一件青中泛白的破旧长袍,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老人伸了个懒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懒散的道:“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别在我面前‘弟子、弟子’的,我只是闲着无聊偶尔指点你们两句而已,又没说收你们为徒,再说了,再次警告你们,要是敢在外面说是我的徒弟,我老人家一定把你们两个小子打成猪头,连你们老娘都不认识!我可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徒弟!”
这是什么情况?!这在数十年前就威震大陆,跺一跺脚整个帝国都要颤三颤的风雷双圣,在普通人眼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啊!站在竟被这邋里邋遢的老头叫成不争气的小子,这要是有外人在,非得把下巴惊掉不可!可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被这老人编排了,二人非但没有生气,还恭敬回应道:“是,是,弟子记下了。”老人一瞪眼,胡子一翘一翘的,“你们真想挨揍吗!”二人忙改口道:“晚辈记下了,晚辈记下了。”老人揪了揪颚下的短须,满意的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
薛远山已急不可耐,忙道:“天尊,你看我这孙子,两天前遭到冥王商十八的暗算,中了那卑鄙小人的冥王索命针此刻命悬一线,请你老人家看看,可还有救?”
“那你还那么多废话,赶紧让我老人家看看。”说着只一迈步,就已跨越百尺湖面,来到那孩童面前,一探手,捏住了孩童的脉门。疾风剑圣江一辰却暗自诽腹了一下:刚才也不知是谁在那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只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薛远山却紧紧注视着老者,神情既紧张又有些期待。片刻之后,老人放开手,站起身来也未见如何作势,只听“啪、啪”两声响,江一辰和薛远山二人每人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把两人打的都愣住了。老者却像疯了似的,跳起来指着二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笨蛋,简直比猪还笨,我让你们找个传我衣钵之人,你们整整找了七十年,今天却给我带来个死的,你们怎么还没笨死!我都被你们气死了!!”
这番大骂直接把还没缓过神来的两人又给整蒙圈了!江一辰有些结巴的道:“您,您老人家是说,这孩子就是,就是…”
“哼!就是你个猪头!”老者点着江一辰的太阳穴狂怒道,刚想在薛远山头上再来两下,一扭头,却见他双眼无神,口中喃喃的道:“乖孙子,是爷爷没用,是爷爷没照顾好你,爷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娘……”“唉,算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责。”老者反过来安慰道。薛远山只是神情木然的点了点头,并未作答,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伸手抚摸着他那小小的,死灰色的脸庞,感觉着渐渐冷却的身体,不禁老泪纵横。江一辰默默走到他身边,伸手搭在其,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老者刚想再出言安慰两句,突然间眉头一皱,“嗯?不对!”说完一拧身投入湖中,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没有激起一丝波纹。
良久,薛远山站起身来,仰天突出胸中一口浊气,用袖子擦干眼泪,俯身抱起自己的孙子,口气坚定的道:“乖孙子,跟爷爷走,爷爷要带着你,让你看到我亲手杀了那个阴险卑鄙的畜生!”说完,大踏步离开了湖边,江一辰连忙跟上前去。
就在二人即将走进竹林之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哇哈哈,你们两个猪头慢走,这娃娃有救了!我无忧真君终于后继有人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