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加之寝食难安,终于到达奉阳督军府上时,林文津只觉得右肩膀上的伤口处正撕裂般的疼痛。
卫戍队长侯俊杰正好在带队巡逻,见他立在段连祺办公室外一脸苍白的模样,忙上前问他要不要先让医生来看看,林文津忍着痛摇摇头,说,“先跟督军汇报了工作再说吧。”
正说着话,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里头刚汇报完事宜的几位军中将领走出门来,隔着门缝,段连祺见到了绑着三角巾吊臂的林文津,忙走到门口,亲自将他迎了进去。
“你此番当真是受累了。”段连祺说着,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林文津立在原地不敢坐,垂着头说,“文津无能,辜负了二少的信任。”
段连祺摇摇头,说,“那时的境地,你也是无能为力,况且……”他走到林文津身旁,低声道,“人已经回来了,你不必再自责。”
林文津闻言,眼睛骇然睁大着,那夜她走的那么决绝,怎么又会忽然回来了?难道究竟还是被抓到了?心中千头万绪,却极力压抑住自己的震惊,不敢让段连祺看出端倪来。
“如今人可还好?安置在何处?”林文津低声问道。
段连祺轻声在他耳旁将菱歌的藏身之处说出,又说道,“我寻思着这段时日你还是先回南溏去,就在侍从处办公吧,江静姝知道你新婚,若是瞧见你这副模样,定是要追问一番的,到时候只怕不好对付。”
林文津点头道,“二少说的是,我即刻出发往南溏去。”
段连祺忙阻止道,“你且休息两日再走,来回奔波怕是对伤口不好。”
林文津却推辞道,“我担心夜长梦多,还是即刻起身吧。”
段连祺见着他坚定的样子,心中着实感激,若不是一直有着他们这些心腹之臣留在身边,他这两年的境地还不知道要糟糕到什么地步,此时见着他一张毫无血气的脸色,不禁担忧道,“还是让军医先过来看看你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再动身吧。”
说着便拨了个电话,安排军医给林文津换药,林文津自然是感激不已,又与段连祺低语了几句话,才走出来办公室。
幸而林文津走得及时,约莫十五分钟之后,段连祺才想着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个盹,却见巧蓉陪着江静姝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冷不防她会到军中来,段连祺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张罗着为她泡上了英式红茶,却见她不慌不忙的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参汤,柔声道,“你一天到晚这样劳累,我怕你累垮了身子,今日我跟厨子学着炖了碗汤,急着来给你尝尝,讨几句赞赏。”
段连祺端着那碗参汤,浅浅尝了一口,便带笑道,“夫人好手艺,一碗寻常参汤竟炖出了蜜一般的味道。”
江静姝闻言恍然大悟,惊道,“莫非是把糖当成盐来放了?”说着便抢过那汤碗去尝了一口,果真是甜之如蜜,当下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这下子可给你多了个把柄,回头到父母亲面前去告我一桩,只说我没有尽到半分妻子的责任,连个汤都炖不好,当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笑死人了。”
段连祺见她一脸羞愧,夺过那汤碗来一饮而尽,赞叹道,“甜些才好,我本不爱喝参汤,就是烦那阵苦味,夫人这个方子倒好,以后府上的参汤一律按甜法子做。”
江静姝捂着嘴笑了起来,对巧蓉说,“你瞧瞧这人,虚情假意到这种地步,当真这世上找不到脸皮比他更厚的人了。”
巧蓉谄媚的笑道,“小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段连祺赞叹道,“巧蓉真是明理之人。”
江静姝白了段连祺一眼,起身说,“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你耍贫嘴,今日我约了几位女友去威廉马场骑马,晚上或许赶不回来吃晚饭了。”
段连祺这才发现,她今日果然穿得是一套裤装,带蝴蝶结领花的白衬衣,丝质的深棕色女性西裤,配着一双浅棕红小牛皮靴子,头发高高盘起,轻扫娥眉淡梳妆,十分干净利落的装扮,还有几分英姿飒爽,不禁称赞道,“这身装扮十分适合你,以后可以多做这样的打扮。”说着站起身来,为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叮嘱道,“知道你是个骑马的好手,但总归要小心些,不可以一贪玩起来就放肆无度。”
江静姝嗔道,“才嫁给你几日,就管得这样严。”
段连祺嘴角牵起一丝温柔的笑,说,“不是为着管你,是心疼你。”又拉着江静姝的手说,“我让下人准备多点现金给你们带着,晚上请你那些女友们吃顿大餐,就算是我请的。”
江静姝瞧着他风流倜傥的模样,媚笑道,“段公子果然是个欢场老手,就会讨女孩子欢心。”
话音刚落,段连祺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腰肢,挠起痒来,咬牙切齿道,“再这样冷嘲热讽我,可就不让你走了。”
江静姝笑得花枝乱颤,忙求饶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见他一收手,连忙就带着巧蓉快步出了段连祺的办公室。
桌上的汤碗还留在原地,甜腻腻的仿佛召唤来了许多的蚂蚁,段连祺深深看了一眼,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