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信纸,我抬眼看着母亲湿润的眼眶,禁不住一声叹息。
母亲抬头看了我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今日火化之后,你便和久安一起,带着他们二老的骨灰到落云山去吧,一应事宜交给你们二人安排,记得,要妥帖。”
我不置可否的望着母亲,她见我凝着一对长眉,轻声说道,“我绑住了他一辈子,如今他去了,她也随他去了,还是成全了他们吧。”
身旁微凉的空气里,我听见付久安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母亲对他一阵苦笑,望着他眼中灼热的神色,她又将手中另一封信递给了付久安,说,“他留给你母亲的信件实在太多太多,这一封是在他床头抽屉里找到的,你收着只当留一些他的笔迹做个念想,其余的信件你们一并带上,到了落云山便烧掉,让他在三生石畔亲口读给你母亲听罢。”
母亲说罢,起身慢悠悠的走出了内堂。
我望着她的脊背,望着她纤瘦而挺直的背影,只是无言。
眼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四个儿女便一同走到了灵堂里。
“我小时候,总是听见母亲暗地里唱一首歌。”付久安站在我身边说,“后来我也学着唱,可是每每一唱就会被我父亲嗔骂,直到看过母亲的遗嘱,我才终于明白那首歌是什么意思。”
付久安说着,捧着她母亲的骨灰盒,转过身去走到了父亲的遗照前面,望着那位他从未亲近过的生身父亲,幽幽唱道,“待到你我知非,隐居山中成对,朝看红日冉冉,暮盼燕儿双归。待到你我花甲,煮雪共话桑麻,已是满头白发,依然花前月下。待到你我古稀,重拾那年嫁衣,金丝银线落尽,鸳鸯仍旧双栖。待到你我耄耋,前尘俗世抛却,檐下无牙老人,笑看骤雨初歇。待到你我期颐,老死合葬落云,三生石畔缘定,永世修得结缡……”
想不到一辈子严肃寡言的父亲,竟然也能唱出这样的情歌,我不禁对付久安手中的那封书信感到十分的好奇,我的父亲在别的女子面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有个不情之请。”思忱片刻,我终于还是开口,“可否把你手中这封书信借给我看看?”
付长东低头看了那个牛皮纸的信封一眼,许是握得紧了,角落处已经起了皱褶,他点点头,把信递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的启开了父亲留给付夫人无数文墨中的其中一封,这也是父亲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