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了几串鞭炮,戏台子上锣鼓喧天,一出《大登殿》拉开帷幕。
原川官邸的这个戏台子段连祺一直不太喜欢,太过豪气反而失了几分雅致,正如他久居北地却仍旧怀念南音的婉约缠绵。
为着他大选成功,江静姝又在正月初一给他生了个儿子,官邸里自然是连着热闹了好些天。尽管那些繁华富贵里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肮脏与血腥,却足以让世人昂首艳羡。
他终于站上了世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亦走上了那一条不可回头,越走越孤寂荒凉的不归路。
“薛平贵焉有今日天。马达江海把旨传:你就说孤王驾坐在长安。龙行虎步上金殿,朝房内宣苏龙快把驾参。”
一段西皮刚唱完,台下早已是掌声如雷,江彦清虽然已经卸任了职务颐养天年,可到底还是受人敬仰,宴席上敬酒不断,这一本戏才唱完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本就不爱听老戏,不过是为着热闹热闹,他倒宁愿来一场舞会或是请几个西洋乐手来拉大提琴。
倒是不见段连祺,这小子如今风光无限,他是有虎狼之心的人,当初果真没有看走眼,女儿又刚添了一个男丁,男孩好啊,长大之后这基业就有人继承了,不像他当初那样的无可奈何,不过终归是选对了人。
他心中快慰,想起他太太正在房中陪着女儿母子,也想着过去看一看,才刚起身,却见郭世庭朝他走了过来,低声耳语道,“主席请您到密室商谈要事。”江彦清“哦”了一声,便退席和郭世庭一起走进了官邸大楼里。
那密室建在官邸的地下室,原本便是段连祺平日里和幕僚心腹密谈的所在,那一条长长的楼梯仿佛深不见底,四周围隔音极好,不透一点声响。
江彦清酒气上头,一摸腰上空空如也并无配枪,又没有带上半个卫戍在旁,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在那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中忍不住问郭世庭,“这两日也没有什么局势问题,他忽然找我有什么事情?”郭世庭在他前面侧过一点脸来带笑说,“说不定是家事而已,世庭也不敢过问。”江彦清听着这话,又想着郭世庭毕竟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腹,有他陪着便足够了,心中终于放松了下来。
密室的大门一打开,只见里头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沉,忽然听见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他迅速的回过头来,额上忽然一阵冰凉,一把勃朗宁手枪抵住了他的额心,那是段连祺随身带着的手枪,失而复得的一把手枪,但此刻握枪的人却是郭世庭。他的一双眼惊恐的望着郭世庭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声巨响,自他头颅中迸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