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送上早餐来的时候菱歌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床沿看着熟睡中的平儿。他手中紧紧抓住了被子的一角，双眉紧皱，薄薄的眼皮上因为哭久了而肿起了一根根细小的血丝，叫人忍不住心疼不已。
“折腾了一晚上，夫人用些早点吧。”何妈说着，只见菱歌抬起头来，轻声说道，“何妈以后别叫我夫人了，请叫我付太太吧。”
何妈怔忡了片刻，虽答应着，但她哪敢这样称呼她，只小心翼翼的将两碗白粥，一碟子清炒虾仁，一碟子酱菜，一小碟蜜汁火方和一小碗肴肉摆在餐桌上，这样用心准备的家乡菜，不过为了让她能回想起一些过往。但菱歌并不正眼去瞧，只微微点头道谢，于是何妈又说道，“司令请了于太太过来和您作伴，此时已经在楼下候着了，您用完早点我再让她过来吧？”
菱歌摇头道，“我一会儿下去吧。”
还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天气倒愈发冷了下来，外头风寒，洋楼里却极是暖和，风雪之中这栋小楼更是显得华丽典雅。
从前也常来，今日再来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陌生。杜晓莉喝着女佣奉上来的热红茶，许是喝急了，胸口一阵慌乱的闷痛。才放下茶杯，便听见楼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她赶忙立起身来，侧过脸望向楼梯口，便见一身月白色棉衣裙的菱歌下得楼来，因为发髻梳得齐整，露出一张憔悴浮肿的脸庞，耳朵上簪着的一小朵纸剪的白花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杜晓莉看着眼里，一颗心禁不住虚慌了起来。
“你来啦？”菱歌淡淡的说，“我回来这么多天，可算是见到你了。”
杜晓莉回过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沙发里，劝慰道，“你莫要太伤心，付先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让文光使了些银钱疏通关系，替你将他好好安葬了。”
菱歌脸上晕开一个浅浅的笑，对她颌首道，“难为你了，大恩不言谢。”
杜晓莉嗔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说什么谢？只是你今后和平儿怎么打算？我听说江静姝好像知道你在这里，只怕会对你们不利。”
菱歌释然说道，“我如今还能有什么打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杜晓莉一时之间也语塞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并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一切都超脱了她最初的预想，因而此刻她也乱了阵脚。
两个人对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外头花园中飘进来一点玉玲珑的香气，杯子里的红茶喝光了，女佣又替她们添上了，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久好久。
“咱们去清风湖走走吧。”菱歌突然这样说着。
杜晓莉忙说，“我倒是乐意，只是你……”
菱歌知道她所指为何，于是便走到电话机前面，拨响了段连祺办公室的电话。
“我想和晓莉去清风湖走走。”菱歌对着电话机说道，那头的人仿佛沉默了一会儿，菱歌又说，“我把平儿押在这里，你派些人跟着，我不至于跑。”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仿佛松了口答应了，只听得菱歌对着电话听筒，淡漠的说了一句，“多谢。”
挂上电话，杜晓莉已经站起了身来，菱歌于是说，“你且等一等，我上楼穿件衣服。”
杜晓莉答应了，便见菱歌脚步悠悠的踏上了木质的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