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昭城集市上自然是热闹非凡,街南巷北各色的土产年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连着两日菱歌和付长东带着杜晓莉夫妇逛遍了大半个昭城,大包小包的采买了许多手信和特产,他们的假期本就不长,又加之路途遥远,到了第四日便要辞别回去。
彼时菱歌正在房间里替杜晓莉收拾行李,不过短短数日,那行李的数量比起来时竟整整多了一倍之数,不得已只好又添置了几只箱子。菱歌一边帮杜晓莉整理,一边惋惜道,“才来这么几天就要回去了。”杜晓莉将一块扎染的桌布艰难的塞进手提箱里,自嘲道,“若是再住些时日,怕是整座昭城都要被我打包带走了。”菱歌心中感伤,脱口道,“下一回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杜晓莉也自轻叹一声,抬起头来只见菱歌侧着脸正望着木窗外的院落,打着短流苏的粗布头花斜斜的簪在鬓上,几缕碎发飘在耳侧,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微蹙的眉心上覆着一层惆怅的神色,这样恬静的她倒映在杜晓莉眼眸里,仿佛不带一丝热气的一杯清茶,她本来还有满腹的话要说,却被她此时的样子打动了,终于将梗在喉头的几句话咽了下去,不忍心提起半字。
付长东上街去买菜张罗晚饭,往常不过半小时的时间也就回来了,今天却直去了一个多小时,菱歌想着或许是替好友送别买的菜太多了,不由得到门口去等他。平儿和邻居家的几个孩子正在巷子口玩过家家,前几日菱歌才替他织好的一件天蓝色毛衣蹭脏了一大片。
他和隔壁巷子的一个小女孩演父女,装出一副老声老气的模样对小女孩说,“不学礼,无以立,你可要好好记在心上!”那是付长东前日才教他的,不想他竟拿来糊弄旁人,菱歌忍不住笑出了声,平儿远远听见母亲的声音,扬起一张小脸对菱歌甜甜的笑着。
“傍晚风大,你穿得这样单薄怎么在门口站着呢?”付长东走到家门口,果真两手提满了东西,菱歌忙接过一袋子青菜,说道,“辛苦你出去买菜,我自然要在门口迎接你。”付长东宠爱的看了她一眼,腾出手来却在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片举在菱歌面前,菱歌凑近了一看,竟是一张明日一早的火车票,仅有一张,目的地是南溏。
她惊诧的抬起头看着他,只听他说道,“我打算明日和于兄他们先回南溏去看看情况,你说我胆小也好,多心也罢,总归有过那么一个人在,我心底总是不安,非得要自己先去一探究竟,确保安全了才敢把你和平儿一起送回去。”菱歌心中感动于他的体贴入微,还未及开口,又听他轻声道,“你和平儿就是我的命,我绝不能让你们有半点闪失。”菱歌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这个决定实在有些突然,菱歌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许久,才终于对他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才是。”付长东点点头,“你我的关系老家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我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况且正如你所说,他早已不在南溏,我们实在无须过虑。这不过是我的多心之举罢了,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我回去先把住处打点好,咱们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总得住上一段时间才好。”他虽这样说着,菱歌眼中却难掩忧虑的神色,却也只得匆忙的回房去替他收拾行李。
这一夜他们都睡得不甚安稳,明明都合着眼,却听得出那紊乱的呼吸极力掩盖着的心事。日子本来像是一片静水,菱歌忽然想,她到底不该投下这一枚小石子,竟惊起了不该有的一阵涟漪。一睁开眼,只见床屏上画着的一树石榴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实,心头一阵烦乱,忙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身在厚厚的被子里,隔了好久才昏沉的睡去,梦里仿佛感觉到付长东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