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到家里胡亮马上给朱清民打电话：“朱工吧？胡亮，范平安自动放弃去非洲，你赶快办护照吧！”朱清民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样朝令夕改，我很难做人！你要我去办护照，范平安真答应了吗？他拿你和吴世德没办法，吃柿子挑软的捏，那冷屁股般的脸我已经看够了！”胡亮：“你们是好的朋友，话说开了就算了。我也对他说了，这事不能怪你，有空你们再交流…….护照你得赶快办，五月份出发，你还要留时间给人家办签证。
放下电话，朱清民并不相信范平安会自动放弃。他还需要亲耳听听范平安本人的说法。为此拨通了范平安家里的电话，他知道电话的那一端有来电显示，但范平安拿起电话后就是不吭声。朱清民一直处于被动，也不在乎再被动一次：“范平安吧？胡亮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放弃，为什么？”范平安挑战性地回答：“不为什么，不去，就是不想去了！”朱清民：“我说不想去是实话，我怕热！我让你找吴世德谈也是实话，他耳根软，你求他，一般他不会打板子。”范平安：“我不去了，我谁都不求！听你的口气，是因为他我才去不成的，你这不是出卖吴世德吗？”朱清民再次感到来者不善：“这不是被你逼得没有办法，我又看重我们之间的友谊？”范平安很得意自己玩朱清民于股掌中，突然大度起来：“不要多说了，你去办护照吧！在非洲帮我给儿子换点西非法兰，他在集币。”朱清民仍然不放心：“你真不去？嫂子知道这事吗？我去了，她怎么看我？”范平安：“你考虑太多了……。”
放下电话，朱清民的心内像打翻了五味瓶，委屈、无聊、玷污什么样的感觉都有。朋友，朋友就可以无理取闹？朋友就可以随意践踏？几天来，为了那可怜的友谊，他甚至卑躬屈膝，但是，范平安谅解他了吗？没有！那种不讲情义，只要利益的行为，简直就在亵渎人世间的友谊和真诚！
胡佳兰在市药材公司打工，每天下班回家累得腰酸背痛。朱清民在工厂上班无所是事，便主动承当起烧火做饭的任务，好在两个人吃饭简单。他每天下班往厂外走，碰到的总是几个能坚持到最后，守纪律的人。朱清民总爱调侃地对他们说：“我们家赚钱的人要回家啰，赶快回去做饭！”由老婆挣钱养活老公被看作是本毛倒置，自然引来一阵开心地讪笑。
胡佳兰1993年内退之后就一直到处打工；卖百货、印刷工、银行储蓄员等。1997年来到市药材公司，说是仓库保管员，其实主要是负责发货。600多种常用中草药，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它们认熟；包括药性、存放位置都要记得滚瓜烂熟。否则，每天往外批发几百公斤药材，就没有办法发出去。一家药店或一家医院一张提货单，每单有几十上百位草药，一位药少则一两公斤，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公斤。药材仓库长三十多米，宽十多米，由于节约空间或防潮需要，中草药集中放在仓库的假楼上，水泥做的横梁距楼板的高度不到1.4 米，三十多米长的距离内有五根横梁。为抢时间发货，在仓库工作的三个人，隔三差五地领教横梁碰头的滋味；碰得你两眼直冒金星，老泪横流，直想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抓取每一张提货单上的草药，得来回在300多平方米的仓库里走无数趟。每天把几百公斤药材发出去，走过路程少则二十公里，还得分成大包小包的称重、记账，并且不能出一钉点差错！这项工作不但体力消耗大，心也累得慌。就图在这里打工比其它地方钱多，每月能拿400块钱。再累也没办法，丈夫拿不到工资，女儿要钱读书。朱清民尽量不让胡佳男做家务，尽力把饭做好等她回家有现成的饭吃。胡佳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必须坚持工作，坚持到底！
这天下班回家，她发现朱清民情绪不对劲。记得中午回家吃饭时还好好的，说是胡亮已经同意他不去非洲，让范平安去。背了几个月的思想包袱，总算放下来。才相隔5小时，怎么又乌云密布？胡佳男是爽快人，心里放不下事情，特别见不得朱清民不高兴，责怪地问：“清民，我怎么感觉你又不高兴？”朱清民很烦躁：“还不是去非洲的事，你说这个范平安，他到底想干什么？突然，又坚决不去了。下午，胡**我办护照。”胡佳男：“几个月了，我都为你烦，你到底是怕热，还是怕失去友谊？如果是怕热，那你也坚决不去！我看他们也不至于开除你吧？再说连工资都拿不到，还在乎被开除吗？如果是为友谊，你并不欠谁的！范平安拿你当出气筒，说明他不在乎你们之间的友谊，热脸贴冷屁股算怎么回事？胡亮要你去，你愿意就去！很简单，没什么了不起的！”一般胡佳男不管朱清民工作上的事情，她知道他有主见，不会轻易地被她左右。几个月来，朱清民为去非洲的事情，扰得吃不安，睡不宁。她一直支持丈夫，看重友谊放弃出国。近几天来，范平安也太过分了，不说是朋友，就是一般同事之间也不应该这么跋扈！凭什么非得是你去？……有时候，朱清民还真服胡佳男的三板斧；把他砍清醒、砍聪明！天理良心，不是我朱清民坏了你范平安的事！去非洲安装更不是你范平安的专利？！
机器发运了，护照也办好寄给北京纺机集团，出发时间却迟迟定不下来。据说这个小国家发生了政变；总统的卫队长在飞机上把总统杀了，自己篡夺了总统大权。新总统是亲近大陆，还是亲近台湾还很难说，所以，安装队只能够整装待发。不知中国大陆采取了何等措施，新总统才与大陆继续保持外交关系，纺机集团立刻给有关单位发出通知：7月6日在北京集中7月8日出发。
纺机厂的账上仍然没有钱，国内的旅差费还得自己垫付。7月1日朱清民来到胡亮家，两人单独谈了两个多小时。朱清民根据在纺织报刊杂志上获取的信息和业内朋友介绍，证明国内纺机市场正在启动。集团直属大型纺机厂，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快上。当前，纺机厂面临最大的困难是迅速启动生产。朱清民向他介绍了胡佳男所在单位的成功经验；以股份制的形式另成立一个新公司，建立新的经营管理模式和规章制度，大力开发新产品。老厂以设备、厂房等有形资产折算成股份参与新公司经营。新公司选拔或招聘的员工必须出资购买新公司的股份；一方面每一个员工都要承担企业经营风险，另外，公司盈利员工则根据股份多少分红。如此操作既可以剥离不良资产，盘活企业存量，又能立足技术创新，分批重组突围。胡亮仔细地听完朱清民讲述，试探地问：“你是否愿意领头重组新公司？”朱清民诚恳地回答：“我是干技术工作的，没有能力干行政工作。老厂这一块还要你支撑，新公司的筹备工作可以交给吴世德负责。……新公司以股份制形式运作，老厂的设备或无形资产可以量化成现金在新公司入股。每年按股份分红……虽然，我们有很多困难，但是，我们也有不少有利条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办法总比困难多。老厂这块地的地价格高，开发区的地价格低，开发区有标准厂房出租或先租后买，政策特别宽松。我们可以把老厂的土地置换出来，一部分钱用于新公司的启动资金，一部分钱用来安置下岗职工或偿还银行债务。……也可以在开发区买地建新厂，不但能够争取银行贷款，还可以享受政府提供的优惠政策……。当然，具体操作起来会有一定的困难，你可以将这一思路整理成文向主管局汇报，争取得到政府的支持和帮助。”
朱清民出国之后，胡亮经过充分思考，认为朱清民说的方法可行性是存在的。一是大方向与企业经济体制改革方向相符，走股份制道路。二是有成功的实例可以借鉴。胡亮将这套方法归纳、捋顺、细化之后才向主管局汇报。主管局表示赞同，并且支持。但是，如果这套方法实施，将摧毁既得利益者的私人利益，在厂内就遭到利益集团的坚决抵制。在摸着石头过河，乱世出英雄的大环境中，JS市也是从上到下强调一个‘卖’字，提倡一个‘私’字。政府部门的某些人与私营个体工商业者早已达成默契；误导中央‘抓大放小’的政策，解读为：抓，指政府只管大型国有企业。放，即对中小型企业政府不用管了，让它自生自灭。这样的解读，给全盘私有化提供了政策依据。三个月后，朱清民从非洲回到纺机厂。虽然，纺机市场呈现出供不应求的好局面，国内绝大多数纺机厂加班加点，有干不完的活，连过春节都不能休息。而S市纺机厂被私人瓜分已经成为定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