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三霸，分别是：大鹅、土狗和大公鸡。
土狗是流氓，言语轻佻，连绵不绝，擅长调戏进村的陌生人。
大公鸡是混混，歪着鸡冠就像混混歪着脑袋摆破死：你别惹哥，否则让你好看。但是即便你真不招惹哥，哥也可能弄你。
大鹅是土匪，有堂口有领地的概念：老子很忙，不一定有时间下山打秋风，但你敢擅闯一步，老子必须纠集一帮小弟砍死你，老子替天行道。
真是，不可爱的印象派。
当然，作为对比，换做如日中天的抽象派则细腻深远的多。
农村有三凶，分别是：老尸，女鬼和黄大仙。
卢老太从混沌中归来，思绪呈现放射状。按照硬派科学逻辑：不交叉，没有尽头。
她有些懵哔。
用俏皮的网络语表述，大概是类似：“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在哪儿。”
用质朴的攻城狮思维表述，大概是类似：“恢复出厂设置。”
用善良的长舌妇家长里短表述，大概是类似：“脑梗了，至少是个脑萎缩，连老头子和儿子，都不认得了。”
当然，这些都是木有的。
她唯一单纯、质朴、急切的思绪大概类似于：“饿，很饿，特别饿。”
院子里搭着灵棚，屋子里飘荡着烧纸的浓烟，夹杂着哭泣声，她平躺在过去也许很熟悉，但现在有些陌生的农村土炕上。
她头上戴着枣红色蚌壳式绒帽，身着红色寿衣、素白寿袜、粉底描花寿鞋，枕寿枕，卧寿褥，盖寿被。
很讲究，很体面。
当然，这些也不重要。
“饿！”动物的本能，驱使老太太急切地叫出声。
单纯的，像一个，因饥饿哭泣，挥舞着肥嘟嘟小手抓捏水房的婴孩。
饿吧，大约是这么个意思。
“吼！”，似平地一声雷，哭丧的男女老少理解的是这样的声音。
零零碎碎的哭泣声立止，飘荡缭绕的烟雾仿佛都被震慑停滞了。悲愁的氛围完全掩盖不住这突如其来，字正腔圆，气势雄浑的嘶吼。
大概需求比较迫切猛烈，气流压强较大。上下两片枯黄的假牙，竟然被老太太从嘴里喷了出来。
四颗犬齿，从无到有肉眼可见地，在枯萎的牙床上茁壮成长，钻出老太太松垮垮皱巴巴的嘴唇，色泽铁灰，越长越长。
她的血肉收紧枯槁，紧紧贴在纤细的骨架上，就像被脱水的蔬菜一样。
青黑色尸斑从点扩散成片，从脸到颈，蔓延到全身的每个角落，就像在尸体上涂了一层色彩沉重的铁漆。
她的眼皮缩成一条线，缀吊在眉毛下。笔者不凑个字数，读者完全有理由忽略，甚至很不科学地认定没有眼皮那种。
她的眼珠子也在枯萎，仅在眼眶深处留下一点点浑浊物。和死鱼的眼珠一毛一样，是靠颜值无法弥补，靠演技也弥补不了的那种。
而本就无甚赘肉的脸颊，只剩了薄薄一层皮，紧贴着牙床。于是颧骨更加孤绝突出，比游荡在城市角落的失地农民工的腰间盘还要突出那种。
整张脸，看起来，像骷髅，像魔怪，也像，
一只瞎眼的猫！
在以前，或许她是个斯文人，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但斯文人也有起床气，何况猫脸老太太心情不美丽。
她一抬手，很不斯文地扯裂了盖在身上的大团寿字被。露出的捏缩在一起的青黑色大号鸡爪子上，十根半尺长的铁灰色指甲。
……看起来，不是很锋利？
鸡爪子按在身下的华丽的红底绣花寿褥上借力一撑，猫脸老太太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不似很锋利的爪子，随随便便在寿褥上刨了两个大坑。
更多的棉絮飘洒了出来。
饿，而这里有食物。
很多。
她面无表情，但张张合合，只剩下四根獠牙的嘴巴已经表述完毕所有的渴求。
“吧唧”，老太太从土炕上直直地窜下来，大概关节有些僵硬，或者人生的第一双寿鞋不怎么合脚。
她脚尖没有收利索，把自己绊了一下。
于是很不斯文地表演了一把脸朝下平沙落雁式，砸在地面，发出实诚的动静。
太羞耻了，当然，她也可能感觉到牙疼。
气急败坏的猫脸老太太，双臂一撑地，很不物理地弹射起身。
“吼”直扑跪了半天，膝盖都软了，此刻正目瞪狗呆的宝贝儿子。
像是要证明，谁特么念叨她脑萎缩，不认识老头子和儿子了！
放射状，狼入羊群的那种放射状……
张三和赵智慧，进入狩猎场，直扑便利店。
可特么还是晚了，便利店的门庭大开，里面货架东倒西歪，吃食被搜刮一空。
阳春白雪一些简洁描述，这里仿佛被刮走了一层地皮。
麻麦皮。
饿着肚子，抱着同样目的来打秋风的张三，一无所获之下懊恼气愤，在肚子里多次组织语言，也难以平复心情。
最终还是汇成一句老北平的下里巴人，神兽羊驼。
转战枪械库。
大国枪械管理非常严格，每一支枪进出库都有记录，即便运输都要求专用的运输车。
狩猎场存放枪支的场所，必须有安全可靠的仓储设备和独立的安防报警系统。
防线都有好几道，包括外墙防护，红外线防护等。当然也少不了最后一道防线：保险柜。
那种猎枪摆满一面墙，让客人摩挲挑选的场景，也只能在美国佬的大片中感受一下了。
招聘的枪支管理、销售人员都要经过严格岗位培训，必须是良民，要求没有不良记录在身。
毋庸置疑，张三是一只良民。
他是老实人，但老实人太多了，不怎么值钱。所以他很合理地没有枪支管理资格，同时他也没有保险柜钥匙和密码。
事实上，即使有钥匙和密码，也需要经过三方确认才能靠近保险柜。
而且时间隔得久，他还记不清楚枪械库的位置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
尖锐的报警声和高高挂起的闪光灯，很客气地为他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和方向。
老实人，总能遇到好人好事。
张三勉励一番自己，收拾挫败的心境，一脚地板油，四驱V6动力过剩的“胖虎一号”便窜了出去。
现实证明，他想的简单了。
老实人和欧皇，原则上不搭嘎，大约氪金才能提高欧皇概率。
报警声和闪光灯不仅招来了他这样的淘金者，还招来了大把的活尸：二三十头，分散站位，抓挠着枪械库的围墙。
只可惜攀爬不上去。
路口两辆车怼在一起，结合的比较密切。大约因为前车驾驶人倒车太积极，而后车驾驶人没能及时文明礼让。
交通管理人员还能上岗的话，很可能淡定表示：双方责任。
有血溅射在路边和车窗上，车门大开。
人应该归拢在那二十多头活尸之中了。这里地势很开阔，胆气丧尽的普通人，很难跑得过活尸。
所以，不应算作失踪人口？
枪械库大门紧闭。
里面不一定有人，但是里面一定有枪。
张三晃了晃饿的晕沉沉的脑袋，得到这个结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扫了眼识别到发动机轰鸣，转过身双眼冒光的活尸们。
张三撇了撇嘴，瞬间撅了个腚。
江水寒，就看你这氪金玩家的欧气，能不能罩得住三哥了。
“师爷，别跟太紧，我要，打个怪。”，他拿起对讲机，语调轻松地通知赵智慧。
“收到，务必小心。”老师爷能怎么说，他很无奈啊。不让他这老胳膊老腿去钓鱼，啊不，钓丧尸，他已经很庆幸了。
绕开事故车，张三和活尸们同时开始加速。
就像一往无前的帅气的将军，逆着风，背景是一条小河。风萧萧兮易水寒，舍身忘我，冲向一群顶盔掼甲，凶狠，顽固，嗜血，永不退缩的女真人。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当然，这些都是张三给自己加戏。
胖虎咆哮着，一记头槌，正面铲断一堆小腿，顶飞三四头活尸。神龙摆尾，侧翼五米长的楔形大砍刀发威，再次收下一堆小腿。
丧尸不知畏惧，快速围拢，挂在车上，拍打，抓挠。
张三挂S档，转弯，把右前方两头活尸抹在车底。带着挂在车头的几头活尸，野牛一样冲了出来。
加速远离，猛踩刹车，甩掉发动机仓上抓着金属网的活尸，以及站在楔形刀上，一手掰着后视镜，一手砸玻璃，把一张丑脸拼命往张三视线里送的活尸，胖虎宽大的轮胎顺势碾压过去。
跑圈，掉头。
重复上一步骤。
二十号古惑仔砍一个，七手八脚，四面八方乱剁之下，不说陈浩南，连马永贞也得跪。
二十多头活尸虽然手中无刀，赤手空拳，但是悍不畏死，即便身体少了半截，或者被宽胎轧过，仍然呲牙咧嘴，匍匐冲锋，比传说中建州女真人还要凶狠。
好在他四驱胖虎也不是好惹的，3升V6机械增压，最大马力380，最大功率280，最大扭矩450……
有劲，手里还有两米多长的大砍刀和五米多长的超大砍刀，膀子抡圆了砍出去，就问你怕不怕。
活尸们表示不怕，本着滚刀肉的精神，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溅你一身血。
于是活尸们倒下了，胖虎也挂彩了。
他左耳朵被残忍地扯掉，前风窗玻璃和左右车窗玻璃外的金属防护网差点被扯烂，还被溅了一车血。
麻痹，晦气。
“师爷，警戒。”张三和不远处看戏的陆地巡洋舰打了声招呼。
提起一根“粗也硬”，推开车门，对着尚未丧失挪动能力的活尸就是一阵戳戳，辅以高尔夫式的拉杆抡扫，很快清理出一条枪械库大门的干净小路。
“梆梆梆”他老实不客气地砸门。
“开门！”
“吼！”里面回应他的，是一声悠远捉急，中气十足的嘶吼。
张三放心了，里面不是活人。
十八线科幻小作者都知道，在末世，活人比丧尸更难缠，更可怕。
大约因为，至少活尸不会用枪吧，张三如是善意猜测。
他从来不以恶意揣摩别人。
他是老实人，也希望大家都是好人，希望世界充满爱。
张三没有钥匙，即使有钥匙也很难打开从里面锁死的大铁门。但这难不倒打破了物理学定律，不需要通过热运动就能改变金属形态，掌握了露天精密加工技术的男人。
左手按上去，钥匙孔和整个锁头都窸窸窣窣融化消散，很快在大门中间吃出了一个大洞。
一脚踹开，连带着撞翻了门后穿着制服的前保安。“粗也硬”扎穿咽喉，插破颈椎。以前也许成熟稳重，这一刻张牙舞爪的前保安便没了声息。
张三楞了一下，也许因为系统升级的叮咚声，也许是杀掉眼前的活尸掉落了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也许感慨自身的冷漠无情，或者呕吐一下表示自己在施展恶行的时候，是个雏儿？
好吧，这些全部没有。
按照正常习惯，面对撞倒在地，活蹦乱跳挣扎的活尸，他本打算踏住胸口，再给出那夺命一枪的。
前保安胡乱挥舞着爪子，让张三心生顾忌，没敢把自己粉嫩的黑毛腿送上去。
好在他胳膊有劲儿，加上临时改变主意，变插眼为扎咽喉，目标变大准头就不差，一枪命中了。
为避免被抱腿，纯铁护腿势在必行；为避免淡疼，铁裤衩也得提上日程了。
可是真的有点饿啊。
里面曾经有一人一狗。人是前保安，刚刚被张三插死了，狗被人弄死了了，脖子被啃断，外加开肠破肚，清空五脏。
鲜血浸染了水泥地面，腥恶难闻，怪不得外面的活尸们那般急切。
张三晃了晃脑袋，脚下不停，连续突破枪械库防线，终于直面保险柜。
张三信奉以力破巧，因为他认定自己特别不聪明。聪明人按照聪明的方式办事，所以高斯小盆友能够变换1加到100为50个101，眨眼得到5050的结果。
不太聪明的小盆友，从头开始埋头苦算，中间可能会看错几个数字，可能会漏掉几个数字，但最终会快速得出结论。
特别不聪明的人，如张三，那就慢悠悠计算吧。
笨人很多，但有一些并不讨厌。小聪明人很多，有时候愚蠢两个字，反而会扣在他们头上。
加法和乘除法，对应计算机的硬件逻辑，都是与或非基本门电路。所以计算机特别不聪明，但是计算机很快，而且随着集成规模变大，越来越快。
张三觉得这就是典型的以力破巧。
所以面对复杂的保险箱，他根本不管天地锁密码面板指纹虹膜，而是带着自豪很直白地，直接从门中间消融出一个大洞。
他需要弩箭，需要立式双管猎枪，需要东风速射运动手枪。
他更想要那两把装在铁盒子里面，保养的很好的，贝雷塔9毫米半自动。
他得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