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躺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你的心我收走了,我的心你不要了吗?”
没了闲杂人等,青宥顺势在轩辕旁边坐了下来,看着无花的画,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轩辕扭头看了看他说:“刚才孙西朗不是在找你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嘉王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会儿,她便闭目养神,随口应道:“因为我想跟你待一块儿。”
轩辕噎了一下,看她似乎累了,也就没再打扰她梦遇周公。
青宥从来没跟他说过她自己的事,虽然轩辕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可是这种回避总让人心痒。
轩辕想了想可能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可以维持现有的亲密。
外边的笛声呜呜咽咽,像在剖白他的心事,那些未来的、缥缈的、模糊的情愫都冰封在雪里,等看谁去融化。
说不出口的爱也是爱吗?
上次练完功出门时迎面遇上他,他正低头整理衣服,青宥走近了一点,喊他轩辕,他猛地抬起了头,冲她微微一笑,是你啊。
青宥识趣地没有和他多寒暄,只道你家洛秋呢?
他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她在外面。
青宥会心地笑了笑,错开了一点位置让旁边搬刀剑的师傅通过,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贴在了轩辕身上,但是下一秒她就飞快弹开了。
轩辕吸了吸鼻子,咦你今天的香水——话还没说完,青宥连忙打断了他,我还有点事要找师父,你还不出去找洛秋?这种场合她一个人可得无聊死了。
轩辕笑了笑,冷香幽幽,道:“是的。”
青宥清了清嗓子,头上却已经自顾自烧了起来,冷香幽幽,吸引人,也伤害人,因为至今为此还没有人能抵御这种至寒之毒。
糟糕……她咬了咬下唇,硬忍着头的晕眩。孙西朗担忧地盯着她,问她要不要看大夫,她摇了摇头,又换了一次额上的湿毛巾,又多撑了半个时辰。终于在戏曲尾声时,她趁着昏暗光线从戏院出来到车上,练功趋毒。
晏会即将结束,轩辕站在她身侧,手臂虚环着她的肩膀,感觉她明显的一颤,两个人视线短暂地交错了一下,又转向主宾。
下台阶时,青宥多迈了一级台阶差点摔下去,可还是努力稳住了,轩辕本想伸手想拉住她,可她脸上的浅笑,让他觉得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孟洛秋走过来拉他回座位,他只好冲青宥摇了摇手,便跟着走了,这边孙西朗小跑过来扶住她。
青宥在药泉里泡了半个时辰才把身上的残余的寒毒袪除,裹着羽衣,光着湿脚,就躺到景华喻的床上。
“下次你还想作死就不用到我这里了,白白浪费我珍藏了十年的药材,我的药……你这是害人害己。”
“我赔你就是了。”
“你以为这么容易吗?你自己摸摸,你还有良心吗?”
“……有呀,还跳得好好的。”
“……冰火难容,懂不懂?”
“你想自废修为,还是终生残疾?”
“都不想。”
“不想,你就要听我一句劝,我可不想毁了我的金字招牌。”
轩辕曾经问青宥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青宥说半路变心。
“如果不能爱一个人到底,我会不甘心。”
李逸姜道:“说你最近是不是离他太近了一点。”
青宥喝了口水道:“有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李逸姜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说没有,连跟我说话都看着他。”
青宥终于扭过来看他了:“你胡说什么呢?”
李逸姜懒得跟她计较,道:“刚才那遍练得还行啊,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
青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斟酌了一下道:“半柱香。”
李逸姜深呼吸了一口气,只好道:“行行行。再给半柱香也好。”说着抬头看到轩辕走过来就拍了拍他肩膀先走了。
青宥没反应过来这拍的两下肩膀是什么意思,轩辕已经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把他刚刚喝的那杯水直接顺走喝了口,擦了擦嘴,道:“累吗?”
青宥看着他喝过的瓶口舔了舔嘴唇,愣了一下才说:“不累。”
轩辕瞬间笑了,真希望你累一点,这样大家都能多休息会儿。
青宥别开了视线:“你怎么也跟李逸姜一样。”
轩辕看着旁边玩闹的冯清和冯润,没头没尾地答了句大家都挺辛苦的,青宥也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会儿,那边两人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哪里累了,她又收回了视线,说这也是为了打赢这场仗。
轩辕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青宥看着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瘦削的肩膀,突然就想靠一下。轩辕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便也没动。倒是李逸姜突然蹿了过来,青宥立马坐直了。
“半柱香没了,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学习兵法时,李逸姜一次去看她,精致的妆看起来和训练时的素颜完全不一样,整张脸都散发着仙子的光芒,即便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也能一眼看到她。
“你不是从来就不化妆的吗?”
“我只是想看一下我能不能用美人计。”
“你……不需要考虑这个的。”
“战况对我们很不利。”
“我知道。”
“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救一船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做出决定的。”
“即便是自己吗?”
“……”
李逸姜出神地看着她乱翻,突然就觉得这个词残忍得要命,你已经成功用美人计把人心都偷走了,为什么还想用第二次。
青宥伏在案上小憇了一会儿,朦感觉到手背上有另一只手挺温柔地摸了摸她,但她困意正浓,还以为是在梦中,倒也没注意。
孙西朗告诉她,下午轩辕来过府里时,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梦境,才发现了那只手的罪魁祸首,正说着那人就一步进了屋。
可这摸个手的事也不好说,青宥正斟酌着措辞,轩辕先兴师问罪起来:“听说你要用美人计?”
青宥一愣:“你听谁说的?”
轩辕道:“难不成是真的?”
青宥回想了一下,李逸姜从来都是守口如瓶:“哦,我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还有人当真了。”
可解释完又觉得怪怪的,我给你解释这个干嘛。
轩辕咳嗽了一声,说想得也太多了。
这样的景沭较为敏感,他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以及运动觉能力都远远超过普通的人。即使微小的风吹草动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别人的一丝情感波动,他也能轻易感触到。
对魔族战事的不利使师辈更加挑剔,精益求精。即便完美如他,也要承受师辈的吹毛求疵。近日他的脸上如结了霜雪,一笑也难。
与魔族军力的悬殊使得几位知晓军情的将领的头上如悬利刃,不知何时便落下。
军营里气氛紧张,甚至连营地的小树也凝滞不动,忘记了成长的节奏。
在这里技不如人丢掉的可能是生命。风过叶动,由谁来守护着这一片安宁?
他的头脑永远奔跑在未来,为各种可能作着预设,算计未来,焦虑侵蚀着心,烦恼丛生。
他需要掌控可能发生的局面,也经常感受到自己无能为力,并为此忧心忡忡。
当轩辕把那个作惯了比较与控制的大脑带到生活中时,李青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那份根植于信任的爱,找不到出路了。
产生怀疑的爱开始慢慢变了,李青宥的内心开始迷失,所有的顺其自然不再自然,梦幻的幸福泡泡一触即破。
他们似乎不再是他们了,他们成了手足,他们可以去为对方死,可是他们还爱彼此吗?
他们的内心已经连去想这样个问题的闲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