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日若尘在房中,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若尘听了,不禁奇怪,自己与人从无交游,谁会来求见呢?她吩咐将人带进来,却是一个不认识的老嬷嬷。那老嬷嬷一见若尘,就哭了,“表小姐,不,王妃,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少爷他,少爷他犯事儿了!”若尘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嬷嬷悟了,“表小姐,老奴是您舅舅府上的,是少爷李源的奶妈呀!”这下若尘听明白了,原来是舅舅家的人,可是听说舅舅家已经无人了,怎么这会又冒出来了呢?若尘按下心中的疑惑,说,“嬷嬷,说吧,究竟是什么事?”一边叫小昭上茶,嬷嬷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才将事情说出来,原来李源是个才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且画作更是一绝,求画的人极多,因了这一点,才保住了点世家的身份。绵绣楼头牌花月容慕他声名,颇有意结交,但李源却无意。这花月容卖艺不卖身,可是京城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混的,靖国侯世子王仁看上了她,上门去了几次,连人都见不着,听说这小娘恋上了李源,一怒,安了个罪名,将李源投进了牢中,让人递话给花月容,要人出来好办,先从了他。花月容去找了好多人,那些平素爱慕她的,这时都回避了,因为王仁是太子党,也是京城一霸,不好惹。花月容无法,偶尔听说李源有个亲表妹是宁王妃,就自作主张替嬷嬷拿主意,让她来求见王妃,望她看到血浓于水的份上,施与援手。
若尘与这个表哥,因父辈相继过世,彼此未曾往来,已是多年未见了。她于亲情上素来寡淡,可是这个表哥却是不同,一是从小就认识,二来他还是个梗介的才子,素来不屑于求人的,即使若尘成了宁王妃,也未见他折过腰。若尘私下里对他的评价很高,只不过为了避嫌,一直不曾主动去找他。若尘让小昭送嬷嬷回府,一边说她试试看。小昭回来后,说李源下狱是真的。这下若尘便开始思量了,她自知没有什么影响力,要救人,最后还得去求宁王,想通这一点,若尘叹口气,还是去求见宁王。宁王听了她的来意,容色淡淡的,“本王看看吧。”若尘心中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宁王是帮还是不帮。如此过了三天,李源登门来见,若尘不胜惊讶,两兄妹见面,寒喧过后,李源告诉若尘宁王连花月容的身都赎了,一并送入了他的府中,若尘也弄不懂他的意思,就让李源亲自去向宁王致谢。宁王却不肯见人。李源走后,若尘去见宁王面谢,却遇见盛装的媚娘也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碗汤,宁王只顾着写字,这红袖添汤的一幕落入若尘眼中,宁王看见若尘来了,便对媚娘说,“无事就下去了吧。”媚娘在宁王面前也收起了爪子,将汤放在宁王桌上了,“王爷可要记得喝哟,”便乖乖地退了出去,那样子要多贤淑有多贤淑。媚娘走后,宁王依然写字,没有理她,若尘瞬间觉得手里端一碗汤好象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惜自己做不来,若尘硬着头皮道,“我过来谢王爷,只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连花月容的身都赎了?我表哥与她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宁王闻言笔下一顿,随后淡淡地说,“那花月容要是被王仁污了,难免煞风景。李源也算个才子了,本王不是怜香惜玉,而是不想见到煞风景的事。”若尘明白了,“王爷才是真正的雅人!”宁王闻言,睨了她一眼,“知道就好。”不知为什么,若尘从他这一眼中居然看出了点傲娇的姿态来。若尘微微一笑,为某人这时有点幼稚的举动,宁王也察觉了,心情顿时就好了,心不在焉,笔下就出了岔子,一团浓墨将他一幅上好的字给毁了。若尘忽然笑得更欢了,宁王自觉尴尬,两人之间暧昧渐升,宁王心潮涌动,正在各种幻想,苏蓉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汤。若尘想,这古人真爱煲汤,一边退了出来,给苏蓉腾地方。宁王抬眼就看到若尘脸上那丝淡淡的谑笑,气一下子就不顺了,苏蓉进来,“表哥,这是我为你熬的参汤,你趁热喝了。公务虽忙,也要保养才是。”宁王垂头又开始写字,“放着吧。”苏蓉没有要走的意思,谁知宁王直接下了逐客令,“没事回去吧,本王有事。”一句话也将苏蓉打发了。
晚上宁王去了清园,在外徘徊良久,才推门进去,却见若尘坐在院中,手拿纸笔,宁王悟了,今天是十五,天上月正圆。若尘见他夜晚到来,一怔,想见礼,宁王直接就说,“免礼,”一边也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桌子放着一些纸,纸上都画着一些星象图,在月光下,朦胧不清。宁王顺手拿起一张,看了半天,不懂,“老早就听说你在这个日子会观星象了,可是有什么发现?”若尘摇摇头,“只是喜欢夜晚的星空而已,”宁王可是见过她两次那种失落的,他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但若尘不肯说,他也不问。小昭上了茶,宁王端起来,呷了一口,说,“上回那个菊花茶,本王喝着觉得好,给本王泡一杯。”小昭应了,进屋去泡茶。若尘被打扰了,放下手中的纸和笔,“表哥的事,谢谢王爷了。”宁王只管喝茶,“只谢这一件事吗?”
“这一向王爷的包容,若尘也谢了。”
“好说。”宁王淡淡地说,一双探寻的目光探过来,含意深深。若尘猜不透宁王的用意,也不肯开口,两人一时冷场,小昭将新泡的菊花茶送上来,宁王接过,一口一口地喝,“进府这么久,是本王忽略你了。”若尘摇摇头,“没有。王爷对我很好。”宁王沉默一会,才说,“本王多年来习惯一个人了,非是故意冷落你。”若尘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叫一个人,你那庞大的后院怎么说?她也不点破,“我也习惯这样的日子了,王爷不必介怀。”秋夜下若尘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宁王被这样的气氛冻着了,这时有人在门外喊,“禀告王爷,表小姐病了。”是李华的声音。宁王厌烦的表情一闪而过,“知道了,叫王太医过去看看,”他没有再多话,一会便走了,那离去的背影在若尘看来,竟有些形只影单,说不出的孤寂。这段时间好象他们之间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状态,若即若离,不远不近。每当宁王寻过来,两人相对,不一会必有人相扰,主要是女人,这种时候,若尘只是了然地让开,仿佛宁王就是那麻烦的根源。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游荡在王府中,走到哪里都遇得见,而那江若尘却关在屋里,清园里静寂无声,大门紧闭,无声地表明一种拒绝的态度。宁王的情绪越来越不好,他出门了。
此后宁王多日不在府中,反正与自己无关,若尘也不问,不过,私下里,若尘还是很承宁王救李源的情。在宁王不见踪影的期间,若尘出了一趟府,去见了李源。李源纳了花月容为妾,他始终是世家子弟,花月容曾坠风尘,没办法成为正妻,好在李源现在也只有她一个女人。若尘来到李府,花月容非常高兴,一见到若尘就要行大礼,若尘将她扶起,“快别这样见外了,表嫂。”“还没有谢王妃大恩呢。”花月容说,“那是王爷出的面,我做不了什么事。”若尘回道,“如今事情平息了,只望你和表哥安安心心过日子,这夫唱妇随,现世安稳,最是难得。”李源入了一次狱,知道人情冷暖,便道,“表妹放心。”言毕望向花月容,两人俱是一笑,若尘看见了,无端地有点羡慕,可惜,这些都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