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过,王爷就要出远门了,一去要几个月呢,若尘期待着。临走前一晚,宁王召集全体妻妾吃一顿饭,特别通知若尘必须出席,若尘到的时候,众人都在等着她了,菜也上齐了,宁王盯着她那张涂抹得夸张的脸,皱着眉头,做了个手势让她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尽管若尘怀疑他见了自己独有的化妆还有没有胃口,若尘还是依他的要求坐了过去,韬光养晦嘛。席间鸦雀不闻,众人都在等王爷吩咐开吃,宁王却叫小昭,“去打盆洗脸水来,”小昭有经验了,赶紧按照主子的要求把水端来,正要替若尘拧面巾,只见宁王伸手入盆,将面巾稍稍拧干,转向若尘,一手勾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一手用面巾仔细地将她脸上那些颜料擦去。瞬时一室安静,气氛诡异,众女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媚娘花容扭曲,苏蓉垂目掩去不甘,朝云悄悄睇了若尘一眼。若尘反应不及,一脸错愕,随即红了面皮,那小小的脸蛋也露出了真容,“嗯,这下可以让人吃得下饭了”,宁王将面巾扔回盆中,坐正了身子,再不看若尘一眼,吃了两碗饭。若尘故作镇定,埋首饭碗中,除了脸红,看不出什么,实际食而不知其味。饭毕,若尘装着小心翼翼的样子,怯怯的开口:“那个,王爷,您不在的时候,就免了那些夫人们的请安吧。”听了这话,宁王抬头看了若尘一眼,想要看透这个怪物的想法,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礼不可废!”他丢下一句话,走了,到了门边,他转过头来,“我这一去时间可能有点长,你......,要……”,若尘却是目光呆滞,正在神游,宁王意识到她根本就没在听,心中微觉失落,又不想在人前流露情绪,咽下想说的话,真的走了。
宁王走后,若尘终于自在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顶着一张红红的小脸,望了一眼那些打量她的侧妃小妾,说,“都散了吧”,就带着小昭走了。时令早春,清园内的玉兰、迎春都开了花,若尘进了自己的园子,站在树下,细细地赏玉兰花,回头对小昭欣喜地说:“咱们的好日子来了!”小昭不满地说:“小姐,你不会是说王爷要出远门了吧?人家都巴不得受宠,只有你,变着法儿将人往外推。”若尘头也不回地看花,“他那么多女人,屋里的,外面的,都惦记着他呢,不缺我一个。别管他了,去把我的琴拿来,趁着今儿心情好,我练上一练。”
小昭一边抱怨,一边去搬琴。“人人都在讨王爷的欢心,只有小姐你,成天躲着。”忽然小昭象是想起了饭前的那一幕,“哎,哎,小姐,你说,王爷刚才给你洗脸是什么意思?”
“你小姐我不与人共夫,枉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若尘不满小昭八卦,丢给了她这么一句。
“你才是王爷的正妻,那些人不过是妾侍而已!管她们干什么,你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小姐!你要是不愿意,当初就不该嫁过来。王爷也是的,那么多女人,还娶你干什么?”小昭有点恨铁不成钢。
若尘不答,顾自调琴。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说:“谁要跟他过一辈子了?话说那是圣旨,旨意下来的时候你小姐我还在襁褓之中,我有拒绝的权利么?我会拒绝么?也别怪那个王爷了,也许他与我一样身不由己。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若尘被宁王当众搞了那么一出,心中有点不悦,但她早就学会了自我调节,于是,她怀着平和的情绪,在夜幕下,抚琴一曲,却是这个时代从没有的曲子。平时闲来无事,若尘都会弹弹琴,陶冶一下性情,免得被环境同化了,在江府中她住在偏僻的小院,没人管她,更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个中高手。嫁过来后,她住的本是主院,因不受宠,妾侍、下人都不来了,因此也变得冷清了,这正是若尘想要的。
宁王站在院外一棵树下,将院中主仆的对话全部听入耳中,心想,果然,这个妻子对自己无心,今天亲耳听到了。他在院外伫立,难掩一身落寞,待得琴声响起,在夜中缭绕,那么优美、澄净,余音不绝,宁王听得有些痴了,他自己擅琴,可是身体的缺陷和血腥的生活令他再没有了抚琴的心情,不成想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妻子,居然有这样的造诣,而那首曲子,竟是从未听过,如天籁一般。自新婚第二天看见她那张涂得花花的脸,他就知道若尘在躲着他。成婚近一年了,若尘不是病,就是发痴嗜睡,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在一起,宁王明面上连样子都不做,他去若尘的房中,除了新婚夜,就只有两次,可谁知他是暗夜王呢?他偷窥。她不着痕迹的推拒,引起了宁王的疑心,他倒要看一看,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可根据他偷窥得来的情况,院中的这个小女子与后院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她所做的,好象都是为了淡出自己的视线,那些痴傻,不过是表象,如果是年龄小、害怕还说得过去,可又不是,她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些害怕都是装出来的。就凭这一手好琴艺,也当得高手,还不说她那神秘的摄魂术,这个女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宫宴上守拙不露,想来也是不想引人注意,这心机,有得一说。而且,现在她说了,“等到离开这里就好了”,看来她还想离开自己。宁王的心中升起了万般情绪,他在想着刚才若尘的话,“也别怪那个王爷了,也许他与我一样身不由己,”她说的完全是事实。女人,早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毁了他的生活,从那个时候起,女人在他的王府中,就只是摆设了。宁王习惯了孤独,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严格来说,他对若尘也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喜欢她的笑容,喜欢与她相处的简单,没有阴谋的感觉。现在,宁王怪异地想到,他也可能喜欢上她的身体,想到那晚酒醉,他也有可能喜欢上了那晚她对自己不设防的感觉,总之,他就是可能喜欢上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妻。一念及此,宁王落荒而逃,才走了不远就遇见了苏蓉,“表哥,——”,苏蓉柔声唤道,不胜娇羞,这样的情况出现多次了,每一次都象是巧遇,却偏偏让人抓狂,宁王摆出王爷的架子,威严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宁王自看到若尘洗澡之后,再也没去偷窥了。他的心乱了,也不想就此轻薄了若尘,所以这种有失体统的事,自动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