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有时在京中,有时不在,但他再未到桃花村。时光匆匆,又到年底了,朝廷在南郡采取围困的战术,菩提教不能再向外渗透。宁王此时长在京中,每日对着偌大的王府,独自寂寞。若尘在桃花村做的事情,李华都汇报得十分清楚,她在桃花村如鱼得水,在若尘身边绕着的人,也无非白家大公子、杰王,还有两个老郎中。
皇上听说了杰王与若尘的传言,原来不理会,现在发现宁王的精神状态不好,就让人去查了一下,这一查,便得知了若尘离府的真情,宁王没有对皇上隐瞒他们和离的事实,“儿臣同她和离了。”皇帝愠怒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不知什么原因,她一直躲着儿臣,去庄上,也是她自己请求的。这和离书,她跟我提了很久了,她似有难言之隐,儿臣尚未看透,便先依着她。”
“欲擒故纵?”
宁王摇头,“儿臣只是给她想要的。”
皇上便说,“既然她已经下堂了,后面也已安顿好了,朕另外给你指一门婚事吧。”宁王连忙阻止,“父皇,儿臣无意家室,等那些变乱之事平息了再说吧。”皇上便问,“你莫非对她还有情?”宁王不答,皇上又问,“那她与老四可有什么古怪?”宁王摇头,“应该没有。但四哥是怎么想的,儿臣就不知了。”皇上将杰王召来,也问了他与若尘之间的瓜葛,杰王否定得很快,杰王多才,不理朝事,为人坦荡,是个富贵闲人,皇上对他颇为信任,听到他亲口说与若尘是君子之交,也便放了心,只警告他离若尘远一点,不要去招惹她。
原本杰王坦荡荡,为皇上一问,竟不知自己到底与若尘是不是真的君子之交了,只有宁王明白,这杰王对若尘也起了情意,否则不会那么晚送来吃食,不会一听说她病就急急忙忙赶过来送药。
杰王为父皇一问,也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对若尘起了爱慕之心。他也看出了宁王与若尘之间的不正常,在得知宁王与若尘和离之后,杰王找了个两人独处的机会,认真地提了:“若尘,嫁给我可好?我愿尽我所有来疼你。”若尘听了这话愣了,面前这个人变得与他一向光风霁月的风格完全不同,“你要休妻吗?要遣散所有的侍妾吗?”杰王沉默一会,才说,“侍妾可以遣走,休妻恐怕父皇不同意,但我保证会最宠爱你。”
若尘笑了笑,摇了摇头。杰王慌忙说,“我是真心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这日子过起来有意思。”
若尘也正色道:“你应当知道宁王的后院现在没有一个女人,我想,你可能做不到他这一步。”
杰王不答,他是做不到这一步,他喜欢的女人有的收进了杰王府后院,有些包养在外面,除了他的原配,其他的女人他都付出了真心,说起来,他有好久没见着她们了。
“……我一向当你是朋友,对于你我而言,做朋友比做什么都好。刚才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说过,请记住你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无可替代。”若尘很认真地说,杰王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在这以前,他遇到的女人,只要他想,无不对他千依百顺,而今,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还是个下堂妇,拒绝了他。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羞愧。若尘一脸自然,仿佛是与他谈论日常的事,跟他们以前的相处一样。杰王羞愧过后,是庆幸,庆幸若尘是个大气的人,别的人早就勃然大怒了,而她只是提醒他彼此应该守住的界线。
若尘拒绝杰王的时候,是在桃源居池塘边,她的声音不高,但李华、张四等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颇好,随侍她的左右,自然将这番话都听了去。他们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一脸坏笑,王妃真的很特别,难怪王爷放不下。宁王在遥远的南郡收到李华的飞鸽传书,信上曰,“杰王表白,王妃拒。”再无余文。宁王看得跺脚,又气又笑,气的是李华文字简略得过份,他凭那七个字推想不出当时情景,笑的是杰王被拒,自己放了心,那个女人,冷心冷情,不是那么容易捂热的。虽然他放了若尘自由,可内心深处,依然视她为禁脔,不欲任何人染指。
此后杰王若尘两人照常相处,杰王那些出格的话再也未说过。可是杰王妃却因为杰王照顾若尘吃了飞醋,她常为此大闹,并扬言要再次打上桃花村。后来她也真的又去了桃花村,她见到若尘时,发现原来那个凶恶的人不在,身边只有李华等人,正自心喜。她带来的几个嬷嬷才刚发作,声音不过高了一点点,没过一会,桃花村一整村人都来了,站在若尘的身后,让她和她的人不敢再造次,白家世子和夫人恰好也来了桃花村,都是京中名流,何惠坦然对待若尘和白世玉的样子,也让她骂不出口,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杰王妃打上门来,气势上若尘却胜了,她恨恨地回了京城。杰王妃这样一闹,整个京城都知道杰王与杰王妃不和,贵妇圈子无不谴责若尘是个狐媚子。杰王知道以后,雷霆大怒,他立即打杀了她的两个嬷嬷,卖走了她的心腹,最后禁了杰王妃的足。杰王觉得失了面子,又连累了若尘,明明自己是个潇洒多才的人,偏偏配了个糨糊脑袋的娘子,恨生活如泥沼,无奈之下,故态复萌,重新开始他流连花丛、夜夜新郎的生活,再不去桃花村了
此后很久杰王都没有再在若尘面前出现,若尘也不以为意。秋收后因叫张四送几株上好的药材给杰王,结果在王府没有找到他,后来打听到翠云楼新来了一个头牌叫小红的,刚出道就被杰王长期包占了。张四去了翠云楼,见到了杰王,杰王容色慵懒,看起来酒色有点过度。他命小厮收了若尘的药材,又对张四说,“告诉你家主子,本王谢过了,改天有空再去看她。”送走了张四,小红又偎了上来,杰王明显兴致不高,听小红弹了首曲子,又喝了几杯酒,他忽然站起来就走了,小红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惹着这位大爷了。只有杰王知道,他是如何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