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和离书后,若尘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她自以为此生不会与人在感情上有任何的牵绊,因为她始终是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女子,不可能与这个时代的人有共同的语言。而且她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方法,她有自己的父母需要照料,这里留不住她。可是这个宁王,自她嫁过去之后,对她予以了无限的包容,后来,更是为她清空的后院,只待她一人。宁王一年来对她的冷遇,若尘都懂,无非是怕再被拒绝,封锁了他的内心。他没有再作尝试,给了她需要的和离书,宁王并不了解若尘,他只是以他的方式来爱她。若尘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可是她知道,自己孤独得太久,每每夜半梦醒,她就不自觉地想起宁王,想起那夜他请求留在她房中被拒后的脸色,想起他为她置办的那些首饰衣服,想起他对她默默的关怀。
在若尘陷入小女儿怀人的状态后,她又开始时时发呆了,为了排遣这种既悔又愧的感觉,她拼命地做事,开始试做各种药丸,将时间都花在研究中去。李华等人还是她的护卫,她要他们回到宁王身边去,李华却说,“王爷说了,以后我们都是王妃的人了。”她也带着李华他们,去周边的地方旅行,长些见闻,如此,时间好过了不少,她对周边的地理情况也有了一点了解。除了这个,若尘的药田面积,又扩大了很多,产出已经上量,她与济世堂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若尘让桃花村里的每户人家都象征性地入了点股,也让李华等人入了点股,承诺年终分红。她建立了个小小的医疗室,带了金顺和张婆婆孙女夏姑当学徒。自从她的药田上量后,用工机会多了,村里人的收入跟着好多了,生活有了实质的改善,再不似原来那样穷困,小孩子们上了学堂,有了去处,可以展望前途,有了医疗室,小病小痛在这里都解决了。
随着收入的增多,若尘又拨出一笔钱来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做生活费,每人每月固定一两银子,这在农村,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桃花村已经有了点现代农村的雏形,专门的药材种植保障收入,义务教育,免费医疗,还有一定的养老保障,只要若尘在一天,就可保障一天,但这依然是建立在个人品德基础上的福利,还是有着浓重的封建色彩,若尘虽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却无法改变现状,只能尽着自己的力量为这些普通的小民们做点好事。金顺和夏姑都被自己带得很好,他们好学勤奋,很能吃苦,是若尘的好帮手,小翠常被若尘留在庄上,管理着庄上的一部分内务。若尘常自嘲自己在异世成了做慈善的贵妇。
她为桃花村做了如此多的事情,获得了桃花村里的人的无限尊敬。她做这些,本身就带了实验的性质,但是,即使她全副身心都融入其中,却仍然不能驱走她心中的失落,从何时起,宁王那个静默的人,走进了自己的心中?在庄子里,若尘除了实验,做得最多的,就是坐着发呆,李华等人见她又露出了专注思考的表情,有时象傻了一样,不由得都有点担心,传信给宁王,宁王却没有回话,也没有什么指示,这大异于常。白世玉来了几次,有时一个人来,有时与夫人一起来,何惠为白世玉生了个儿子,地位稳固,生活幸福,她与若尘谈得最多的就是她那个小小的孩子,充满了自豪,若尘看到她那样的神情,无端地羡慕,一个女人,最幸福的状态无非就是如此了:丈夫宠爱,儿女绕膝,生活安逸。这些她都没有,可能今生都不会有。
若尘回到桃花村不久,居然遇见了杨贵,世界真是有点小。杨贵也有些吃惊,两人便叙了下旧,原来那个朱仲举居然曾经教过他,朱仲举有事回家一趟,临时杨贵客串了一下授课夫子的角色。傍晚时分朱仲举回来了,其时学堂也下课了,见杨贵神色郁郁,面容苍白,若尘邀杨贵去府中一叙。李华跟着王爷,遇到的场面多了,眼前这个人,李华在济世堂也见过,怎么看都不象个等闲之辈。
进庄后,若尘设宴相待,并让朱仲举作陪。杨贵不停地喝酒,朱仲举便劝他,“成珍,人死不能复生,后面的日子还得过,如此沉迷,怕是对你不好。”杨贵也不应,心思重重,若尘也知道他为何这样消沉,便也劝道,“其实当时我的药也研制出来了,只是还没有试用,若是尊夫人肯等,多少是有些效果的。只是私下里她也对我露出不想医治的心思。杨大哥,——”,朱仲举却忽然纠正她,“他不姓杨,他叫石成珍。”若尘一顿,继续说下去,“石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朱夫子说的是个理。并且尊夫人一心求死,她一定对你心中有愧,才想着以这种方式让你自由。换一个角度,其实这说明她爱你,可以为你去死。虽然结果很惨,可是你也值得高兴不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遇得到这种真情的。”杨贵慢慢抬头,“王妃此言,真是新奇。”若尘含笑着说,“她这样走了,不过是不想你因为她而失去正常的生活。你能够好好地,她自然在那边心安。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她也不得安宁。你好好想想吧。”杨贵展颜一笑,笑容中带有些苍凉,“我试试吧。看这个庄子被你治理得多好,家有余粮,夜不闭户。我来到这里,听到对你的都是赞扬之声。”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是当年楼月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一定不会流落青楼。唉,有时候,真是恨这个世界,恨不得杀光那些作恶的人!”若尘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完全感受不到他散发出来的杀气,“其实这还是制度的原因,皇权的社会,人有尊卑贵贱,三六九等,贫富分化严重,这些问题当然就来了。若要改变,就必须从制度上入手。当然,我说的不是要天下大乱,再创一个新王朝,而是说可以进行温和的变革,不流血,不打杀,通过这种互助的制度,慢慢地建立起一个自足的小社会,然后再推广。”杨贵一副受教的样子,“王妃高见。听王妃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