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有个天蝎帮,后来不和为何改成了菩提教,新立了一个帮主,手段高强,打败了不少小帮派,近年来菩提教发展很快,手段毒辣,落在他们手中的人,往往受尽摧残,死于非命。这个菩提教有点邪门,连老百姓都强征入教,要贡献私产,还要守各种戒律。在外和人争斗时,下手狠毒,不留活口,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要拚命,说什么杀死异教徒就自动进了天堂。
本来江湖上的事情,朝廷不管,但是这个菩提教不一样,南郡基本上由其控制了,虽然看上去尚与原来一样,但却不再是官府来收税——那些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是菩提教的来收税。每个店、每条船每天营业额的十分之一,要交给菩提教的人,名为天课。这当然是变乱的前奏,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皇帝得到汇报后,令宁王暗查。一年来,宁王多在京城与南郡两地往返,但江湖上有关菩提教的传闻虽然众多,却没有人能说明白这个组织的情况。宁王为此烦恼也不是一两天了。
年关将近,宁王回京复命,皇帝见他奔波辛苦,想起他正妃出居别庄,一对怨偶,而侧妃还差一人,便突发奇想,将户部尚书钟期的庶女钟函赐给他作侧妃,计划在年节宫宴上宣布,这样,他的位分应有之人就全了。皇帝金口玉言,宁王推辞不得,只好应了。大婚定于年节后正月二十五。按礼节,侧妃入府,要向正妃敬茶,宁王命人去接若尘回府,准备参加年节宫宴,并说了将娶侧妃的事情。若尘仍然不来,只叫去接的李华回了话:“王爷请自便,若尘既然自请下堂,便不再忝居正妃之位,这位侧妃进府,皇上赐婚,大过于天,王爷作主便是。若尘衷心祝愿王爷幸福安康,新婚和美,白头偕老。如果需要正位名分,则王爷赐下休书即可,若尘绝无怨言。”李华将原话复述给宁王,差点将宁王噎个半死,好你个江若尘!恰好三月一轮的护卫们也换班了,与来接班的办好交割,李青云、张四两人便跟着李华一起回来了。宁王听到他们回来了,立即召见了他们。张四将若尘在庄子里所做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上报,尤其是修路和种植的事情,都是常人所不及。宁王听说,心下沉吟,那个主动求去的女人,心地良善,会琴,会医,会修路,她到底还会些什么?这时,张四又掏出一张纸,交给王爷,说是王妃请他采购的东西,要他下次换班的时候带过去,宁王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系列书名,大多是儿童启蒙用书,再有就是农事方面的,最后是一些大众药材,主要是治风寒头痛、跌打损伤等家常必备的,药材到罢了,怪在量大。宁王皱眉,“她要这些干什么?”
张四答道:“村里来求王妃的人太多了,她备这些药是给他们用的。”
“那这些书呢?”
“王妃说村子里不识字的人太多了,办了一个义学,请邻村的夫子授课,村里的小家伙都去上学了。”张四答道。其实,跟了王妃几个月,张四也觉得王妃平易近人,聪明通透,爱护下人,心里对她也十分敬重。这会跟宁王说起,那表情,是一付佩服和崇敬的样子,让宁王的心里更加疑惑,她去的第一年还安分,每天的生活与在王府无异,无非吃吃睡睡,他还以为她真的心如古井不泛波了,现在这样行事,又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他们快两年未见面了,他心里还记着她留给自己的伤,他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做到不去关注她,不去碰触那亘在心灵深处的伤痕,那伤口看似愈合了,却时时让他心中无端生出痛楚,涌出一种挫败感。现在听说她居然在乡间为人治病,还不怕把人医死了,直觉她的隐疾没那么简单,宁王知道若尘或是装病和借着流言的中伤好逃离自己,可是他驼鸟了一回,不想去深究,无非是她想离开自己,而且还是借别人造的势,那就如她所愿。可是,现在得来的消息,让他觉得自己被那个小家伙耍了一把。这一想,心中就不能平衡,宁王吩咐张四马上去把若尘要的东西备齐,他要亲自送去。
张四动作快,第二天就把事情办妥了,宁王就带了一群人出发了,媚娘和春菊都在宁王书房附近徘徊,听说王爷要去庄子,都跟了上来,宁王回身扫了她们一眼,“想死?”那两个一听,吓得停住了。宁王甫一出门,就遇到三皇子荣王赵信,那是个好事的,听宁王说要去别庄,也要跟着去,宁王拒绝不了,兄弟俩就一道了。
到桃花镇的时候,荣王发现进村的小道变成了行车大路,非常惊奇,“你什么时候修路了?”
宁王面无表情,“江若尘修的。”荣王马上八卦起来,“哪个?”
“你弟媳,我的王妃,江若尘。”
“真的?”
“护卫们是这样说的。听说她本事大着呢。”宁王的语气十分不善。
“你这个王妃不简单哪,你怎么舍得将她放到这里来?”宁王闻言,横了他一眼。
若尘不在家,她出去了。宁王神色如冰,荣王十分好奇,跟着宁王在庄子里乱蹿。庄子里被若尘整修得更适合人居住了,园内小小一个荷花池,随处都有可供小休息的小石椅,庄内有专门辟出来的菜地,也有专门的药田、花圃,分类清楚,布局合理,荣王跟着宁王巡视庄子,入眼皆是风景。宁王记得以前庄子不是这样的,那时这里随处放着些东西,花草也没有这样繁茂。后来两人蹿到了若尘的房中,若尘好静,那房中收拾得纤尘不染,一张琴,几卷书,壁上几幅风格与平常不同的画,书桌上还铺着一张纸,上面画着桃源居的布局,床头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线装书,看了一半,可见主人是个好学之人。荣王赞叹:“这里还有琴,哟,这里还有画,还是幅山水,踏青图?不是说她什么都不会吗?看来传言误人哪。老五,你这个王妃真不简单,可惜了!”这可是一天之内荣王两次评价若尘了。宁王心知荣王说可惜了是指的什么,“我说,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呢?”荣王继续不知死活地叨叨。宁王心中也烦,却不显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宁王执意等若尘一起用餐,李大富也劝不了,只得派人请若尘回来,她正在村子里为张婆婆看病,张婆婆带孙子,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腰,若尘为她敷药,很费了些精神,听到王爷来了,心下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了。两人见面时已经入夜,荣王也等着,他好奇这个弟妹千金之躯居然屈尊去为贱民看病,是不是太无聊了?若尘不受宠在京都早就闻名了,宁王对外宣称她来庄子养病,但人人都说是因为隐疾,还有就是德行有亏,彻底失去了做王妃的资格,只是皇室无休妻先例而已,众人都说宁王一定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话说,现在,她一个人,远离红尘,又与被弃有什么区别呢?其实荣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见到若尘为止。
宁王眼中的若尘,手拉着李金顺,脸上带着纯净的笑容,穿得很普通,家常的淡青色长衣长裙,头发松松地束着,脚上的小靴沾了点泥灰,人仿佛又长高了一点,要到自己的嘴边了。那不施粉黛的容色,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来得惊心,十七岁的青春美少女不搀一点杂质的美丽,静静地散发出一种光辉。荣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马上上前说:“这就是弟妹么?老五你也不绍介绍介?”若尘记不住荣王是谁,拿眼看着宁王,宁王瞧见了那纯净的笑容,如此珍贵,正是自己这个暗夜之王从未拥有过的,他的内心升起一种想要永久占有的渴望,盖过了见到她时生出的痛楚,也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要来收拾她的初衷,“王妃,这是荣王。”若尘面上不显,叫小昭将小金顺要来拿的书本拿给他,松开他的小手,施了一礼,“见过荣王。”宁王语气温和地问道,“你今儿出去干什么了?”若尘刚才外面回来,心情良好,虽弄不明白宁王的心思,但还是含笑回答说:“村子里的张婆摔伤了腰,我去为她看看。”于是三人围在一起吃饭,宁王挨着若尘坐,为她挟菜,很爱护的样子,让若尘有些不习惯。
饭后荣王很识相地避开了,并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包括小昭与小翠,若尘与宁王单独相对,气氛有点奇怪,宁王温声说,“这两年你过得可好?”“很好,谢王爷。”沉默了一会,宁王再次开口,“我来接你回去,明天跟我回府吧。”
“王爷,若是为娶侧妃的事情,就不必了,我想,我的态度很明确了,您其实完全不用顾虑我的想法。我是真心祝福您们的。”若尘垂下眼帘,不想与宁王面对。
“本王从未休妻。我记得当初就跟你说清楚的。”宁王有点生气。
“王爷,若尘身有隐疾,不配您的厚爱。再说,我在这里习惯了,不想回去了。”若尘客气地反驳。宁王忍下杀人的冲动,走了出去。走的时候,他想起曾经听过她对小昭说的话:“你小姐我不与人共夫。”也许,这才是症结所在,宁王是个聪明人,现在的小妻子气色健康,一丝一毫的病状都没有,若再以生病为借口,怎么都不成立的。况且她自己就会医术,要从中耍点手段,再容易不过了。离过年只有二十多天了,离婚期也只有一个多月了,事情一理清楚,宁王马上改了策略。他没有出若尘的院子,而是叫来了管家和小昭,命令他们把王妃明天回城的行装收拾好,一早启程,同时,回头对着屋里的若尘说,“你放心,回去我就去辞婚。父皇说了,这次宫宴你必须参加。明天我们一早就走。”说完,也不等若尘出声,出了院门,留下若尘在那里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