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兵们直直的往街口冲来,码头的暴民们杀气腾腾的紧随其后,这时候是无聊如何也不能放开拒马让溃兵通过。
“停步,冲阵者杀无赦!”杨艾瞪得眼球都鼓了出来,疯狂的挥手让溃兵们往两边去。
但是溃兵们还是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开始尝试着推倒沉重的拒马拦木,两边都是房屋高墙,断无脱身的可能,身后就是地狱恶鬼,前面虽然有拒马拦路,推开就是了,难道司城衙役还能真的对着自己人下手?
军法云:陷袍泽者夷。
“退回去,乱阵者杀无赦!”杨艾一刀砍断一只推起拦木的城卫的手。他环顾左右,见衙役们都是一副犹豫不敢下手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怒,嘶哑着嗓子命令:“冲阵者杀,给老子上前!”
军法云:乱阵者无赦。
码头的苦工们将溃兵们驱赶到街口后就在张广胜的喝令下停了下来,一帮浑身浴血的壮汉们提着血淋淋的武器就不远不近的看着溃兵们推翻了一架又一架的拒马,然后在彻底打通一个缺口前被扑上来的衙役们一个又一个的砍翻。
谁能想到前不久在一个院子里聊天打屁的人现在在生死博命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衙役们举起的火把将街口照的一片通明,而码头的汉子们停在火光能照射到的边缘,眼中是熊熊燃烧的火光。
虽然溃兵们在冲击拒马,但是看情形只靠他们还不能完全打开通道,张广胜安排了百来个兄拿着溃兵丢弃的弓箭朝着街巷口射击,不得不说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根本玩不转弓箭,稀稀拉拉的箭只轻飘飘的再接触到溃兵之前就落地了,跟别说伤到拒马后面的衙役们了。
张广胜伸手夺过边上的一个汉子手中的弓,搭箭拉了个满月瞄着一个溃兵的屁股就射了出去。
中箭的溃兵们顿时一阵鬼哭狼嚎,手脚并用的往拦木上爬。张广胜又开始瞄着司城衙役放箭,原本要找指挥衙役的人,但是那个短胡子中间人看到这边拿出弓箭的第一时间就藏在了木盾后面。
没多久,溃兵们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站在一堆尸体中惶然无措,既不敢继续往前被衙役一刀放翻,也不敢回头被地狱来客们再次光顾,干脆抱着脑袋往地上的尸体堆里一扎。
而这时去收集门板的人也都回来了,百来个人扛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板一字排开往前走,衙役们手中只有腰刀和木盾,连长矛都没有一根,只能看着这些的确像是溃兵们哭喊着的那样光看一眼就让人胆寒的壮汉们大笑着将厚实的木板搭上七尺高的拒马,放在拒马上压重的拦木正好给木板提供了搭附的位置,一排木板齐刷刷的搭上去,跨过障碍物的斜坡就这样出现。
杨艾在看到暴民们扛着木板上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胜算彻底泯灭了,第四次派人去向府令求援告急。
看着左右惶恐的衙役们,主事心中一片苦涩,这些好儿郎今晚怕是……
“诸位同僚,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无比凶恶的暴徒,你们敢后退吗?如果我们今天让他们走出这道街口,那么城里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子的下场会是什么样?”杨艾紧握着刀柄,缠在手上的布条上渗出了鲜血,滴落在地。
“所有火把扔到拒马下,”杨艾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需要胜利,只需要拖时间,只需要拖到府令派援兵来,“快,点燃拒马!退后十步结阵!”
张广胜原本在等候木板彻底铺好,看见衙役们突然把火把丢到拒马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弟兄们,冲啊,是时候让狗皇帝的鹰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了。”
心中有热血在沸腾,在这原本滴水成冰的冬夜里烧的浑身炙热,张广胜左手提着刀发力向前奔跑,右手撕开了身上单薄的衣裳扔在一边,嘶吼声从胸腔中迸发,像是一只洪荒野兽从黑夜中扑出来。无数同样凶恶的黑影跟着他从远处的黑暗里涌出,咆哮着如同决堤的洪水,奔驰如同崩塌的山崖。
二十来步的距离,隔着尚未烧起来的拒马,衙役们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到迎面而来的腥风,甚至有人双股战战以至于瘫软在地。
“举盾!撑住,火烧起来我们就赢了!”杨艾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张广胜已经登上了拒马,在拦木上一脚踩实,高高跃起。
衙役们丢完了火把已经后退了十步结阵,防的就是从高处直接跃进阵型内部造成混乱,但是没想到张广胜居然从七尺拒马上高高跃起,飞身跨过这十步距离,一脚踩在前排衙役举起的盾牌上,借力翻进了盾阵后面,那个举盾的衙役也被一脚踩翻,连带着边上和他的盾扣在一起的两边盾牌也倒了下去,生生露出一个缺口来。
杨艾在后面看的睚眦欲裂,疾声大喊:“快堵住缺口!”
来不及了,别的人跳不了张广胜那么高,但是跑的也不慢,数个鲜血涂抹面孔的壮汉赤裸着胸膛,嘶吼着举着刀剑长矛,如同一个锐利无比的刀尖,捅进了这个缺口。
张广胜在空中腾身翻滚,劈开下面衙役举起的刀剑,落地弯腰一个圆劈披翻了想要围攻他的衙役,回头一看他的兄弟们战果赫然,已经冲开当头的盾兵,隔着他的位置只有两三步,哈哈大笑起来:“弟兄们,凿穿!”
劈翻了挡在中间的两个衙役,张广胜一挥手示意兄弟们跟上,朝着急的跳脚的主事的方向就劈砍冲杀了过去。
衙役虽然也是帝国的武装力量,但是平常在城里也就是和一些强盗贼人交手,论战斗力连城卫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城卫在码头暴民面前一败涂地,衙役们心中已是先胆寒了三分,全靠着杨艾的统御支撑着,如今看似坚固的盾阵居然见面就被破了,那里还有什么和这些浑身杀气的恶鬼战斗的胆气,见到他们扑过来,自己已是先手足无措了,直到前面的人被一刀劈成两半才大梦初醒般掉头就跑。
杨艾也许是司城码头衙门最后一个理智的人了,他绝望的看着张广胜劈开奔逃的衙役朝他扑来,握紧手中的刀,大喊道:“贼子,本官与你不死不休!”
张广胜一错身让开迎面劈来的刀锋,反手一刀捅在主事的腰上,心中疑惑:“谁给你一个文官挡我的勇气。”
杨艾也许听见了张广胜的话,也许没听见,他跌倒在血泊中,身上被无数人踏过,费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伸向衙门的方向,念出了两个名字:“阿岚,阿苗……”